晏姣托腮,想了想,問道:“能跟我講講你家里的事嗎?”
小孩子交朋友經常問“你喜歡什么”“粉哪個明星”“班上有沒有你喜歡的人”等等。
而成年人不是。
他們的世界好像和孩子不一樣,好像孩子活在童話里,天真無邪,浪漫可愛,而大人就是沉穩,就是進退有度。
哦,神奇。
孟幼冬沒有想那么多。
家里啊……
那是一個很微妙的詞。
尤其是對于她來說。
“我爸媽離婚了。”孟幼冬剝了一個棒棒糖,又問:“要嗎?”
晏姣搖搖頭,“不想吃。”
孟幼冬沒有強求,叼著棒棒糖,棒棒糖甜膩,中和了心里的苦味兒,“我爸媽,都那個,去戒毒所戒過毒嘛,我……我爸又犯了,那個,后來死了,我媽好點,但也沒好到哪去。”
孟幼冬喉嚨滾了滾,咽下一口膩的要命的甜水,她說:“到也沒什么……也就那樣了。我和我弟,都歸我哥了,我哥反正經濟獨立了,我也要考大學了,將來正正經經找個工作什么的……日子也就這么過著吧,挺好的。”
孟幼冬念叨的“挺好的”像是一個魔咒,事事都反著來了。
命運得意洋洋地看著這群少年跳梁小丑般地追逐夢想,刻意躲避父母,將“叛逆”發揮到極致……然后在她們自以為是的時候,讓她們一個一個地摔下去。
命運坐上觀壁,看著這一出出的好戲。
“其實命運也沒有那么苛待我們,至少我還清清白白的,我還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我將來會找一份工作,和一個男人結婚,生幾個可愛的孩子……這些枯燥乏味的人生,對于某些人來說都是奢侈,所以我還行。”
孟幼冬自言自語,“而且……而且你知道嗎,我爸媽沒那個之前,對我其實挺好的,就是窮……窮是病,治不好,干什么都要錢,養孩子最要錢,我爸媽拼命工作,壞了身體,他們那么努力……但無濟于事。”
“沒有知識,怎么賺錢都少了,所以我能理解他們,”孟幼冬卡了幾秒,接著說:“我能理解他們,我真的能,他們盡力了,我知道。”
只是不是盡力了,就有一個好的結局的。
孟幼冬紅了眼眶,她低著頭,“其實我們都算幸運……我們得知足。”
得知足。
哪怕家長把他們的夢想強加給你,哪怕他們無視你的需要,拒絕你的請求,踐踏你的尊嚴。
你也要記得感謝他們。
因為他們生養了你。
因為他們為你瀝盡心血。
因為他們愛你。
如果他們不對,那是因為成年人的無奈,如果你們不對,那是因為你們太舒服了,身在福中不知福罷。
“我不服。”晏姣忽然說,她轉過眸來,淡淡的眼眸像是氤氳著冬日的薄薄的霧氣,也不知道晏群是哪的人,但反正有點外族血緣就是了,以至于晏姣的眼睛有點灰色的,但是太淡了,平時都看不出來。
但現在孟幼冬看清楚了。
她愣了愣。
晏姣又說了一遍,“我不服。”
她爬上臺子,有點灰色的眼睛泛起不清不楚的血性,模糊的有些詭異,她聲音低而清:“憑什么——憑什么啊?”
“太危險了,姣姣你先下來——姣姣!”
孟幼冬第一反應就是伸手去拽,然而她失敗了。
孟幼冬驀地撲上去,臺子攔住了她,她瞳孔印出女孩墜樓的身影,定格在視網膜的最后景象,是炸開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