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承頓了頓,不自然地低著頭。
哄人是門技術活,封承就沒學過。
“為什么吵架?”
程呦低低地,慢吞吞地說:“我談戀愛……我班上都在談,他們說不談戀愛的是慫包,是怕爸媽和老師的綿羊。”
“我們都是鬧著玩的……可是我爸罵我,別人都玩了憑什么只罵我……別人爸媽都不管,憑什么他要管……”
少年總是煩悶,為什么家長那么多事,為什么家長那么雙標,為什么他們那么喜歡比較來比較去……
就算錯的是自己,也不肯認錯——家長都沒說過“對不起”,憑什么我每次都要說?
于是這次想說了,卻沒人在了。
“對不起……”程呦嗚咽著,聲音啞得想粗糲的砂紙劃過喉嚨,細弱的哭腔無處可逃,暴露在空氣中。
封承沒辦法,只好小心翼翼地避開程呦吊水的那只手,把人擁進懷里,可他安慰人時總笨舌拙唇,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只好伸手,一下一下地撫著女孩微彎的脊梁,才發現原來這女孩子這么瘦弱。
原來她還是個二十多歲,并不十分成熟的小女孩。
半夜悄然,十二點醫院熄燈,程呦出了汗也退了燒,沒好意思占床位,坐封承的車回去了。
半夜也有車流不息,大廈反復地閃著五顏六色的光,程呦有些脫力地靠著車門,被刺得半瞇著眼。
等紅燈的時候,封承開口問:“你家里就一個人嗎?”
“是啊。”程呦懶洋洋地說:“怎么,怕我寂寞?”
“是怕你下次燒死了也沒人知道。”
“我看著像弱智嗎?”
“嗯,不像,只是腦子里水占比例高于平均比例。”
程呦:“……”
罵人你還罵出花樣來了?
“我是病人,你就不能對我好點嗎?”
“所以我這大半夜的一頓折騰是為了鬼嗎?”
“……語言上就不能好點嗎?”
“你是更喜歡口蜜腹劍嗎?”
程呦:“……”
程呦原地氣成海豚,不吭聲了。
車子發動,封承放慢了速度。
程呦在這平穩又靜謐的狀態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車停了。
男人輕輕地嘆息:“你就不能長點心嗎?”
一個風華正茂的女孩子,就這么在單身男性車上睡著?
程呦的耳朵聽餓了:“點心?什么點心?”
封承:“……”
你還聾出特色來了?
程呦最后砸吧砸吧嘴:“我餓了,怎么辦?”
“忍著。”封承面無表情地熄火下車。
十分鐘后,封承在廚房里問:“蔥花面吃嗎?”
程呦拖著調子:“我——不——挑——食——”
養晏溪養得心力交瘁的封承沒由來一陣感動:“……”
封承下的面多了,于是干脆兩人一起吃起夜宵。
彼此都是成年人,封承做這么多其實有些超出“朋友”的界限,而且網上盛傳“男女沒有純友誼”。
彼此又都不是傻的,怎么會看不穿。
成年人的看不穿,就是“我明白,但我不想”。
所以封承端著面放在程呦面前的時候,掌心無聲無息地冒了汗。
程呦喝了一口熱乎乎的湯水,忽然說:“我是不是跟你說了我初中談戀愛的事兒?”
封承不動聲色:“嗯。”
“我長這么大就談過那一次戀愛……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現在都不記得那男生叫什么名字了。”
封承等著她的下文。
“從那以后我就沒談過戀愛了。我哥神經病,老懷疑我有回避依戀型人格……”
“所以你介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