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夫,我們再重來一遍。”
僅僅只是前兩個八拍,就已經反反復復進行了八遍,但依舊沒有進展——現在是只有克里夫一個人在演奏,馬克西姆和奧利都保持安靜地旁觀,羅南也沒有在錄音,而是在讓克里夫持續不斷地練習。
羅南的語氣始終保持溫和平靜,不僅沒有發怒,而且耐心十足,但眼神里的犀利光芒卻絲毫沒有動搖,就好像機器一般,一遍又一遍地讓克里夫重復練習,那種無形壓力就這樣緩緩堆積然后傾軋下來。
克里夫也跟著暴躁起來,“抽離?什么叫做抽離?這是一個完整的四拍,其中根本就不存在休止符,到底應該怎么抽離?節奏應該怎么控制?你確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你確定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嗎?”
即使是再好的脾氣,反反復復不斷地在原地打轉也會煩躁起來,更何況,克里夫的脾氣也不是什么小綿羊;而且,羅南確實在樂隊內部建立了一定的專業權威,但這樣的專業性并不是不能挑戰不能推翻的——
不要忘記了,僅僅三個月之前,樂隊掌握話語權的依舊是克里夫和馬克西姆,而現在樂隊隊長也依舊是克里夫。
于是,克里夫就直接炸毛了,面紅耳赤地瞪著羅南,酣暢淋漓地把自己的不滿全部宣泄出來。
“情緒到底應該怎么釋放?你來告訴我!如果你描述得那么詳細那么清晰,不如你來給我示范一次?”
克里夫確實是有些惱怒,尤其是馬克西姆和奧利就在旁邊吃瓜,然后他一個人被推出來架在火上烤,他有理由懷疑,羅南是因為他今天選擇了“與生俱來”而故意打擊報復的!
羅南并沒有拍著桌子和克里夫對罵,而是始終保持平靜,就這樣靜靜地讓克里夫將所有想法都吐出來,認真側耳傾聽的模樣卻讓克里夫慢慢地發毛起來,就好像……就好像自己的憤怒全部都被接受一般。
脊梁骨隱隱有些發涼。
“好。”等待克里夫將所有情緒全部宣泄出來,羅南也沒有多說什么,干脆利落地就答應了下來。
克里夫,“……”
其實,克里夫也不是真的希望羅南前來示范,因為他自己也知道這是多么荒謬的要求。
制作人對于腦海里構建的完美音樂是有自己的想法,卻不見得制作人就能夠完美呈現出來,所以制作人需要指導表演者來達到目標,“你行你來”的宣泄是一種簡單粗暴的否定——也許羅南做不到,卻不代表羅南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制作人有著制作人的專業、歌手/樂隊有著他們的專業,這才是分工合作的意義。
克里夫只是沖動之下的一種發泄而已,就是因為自己做不到才顯得無理取鬧;但結果羅南真的答應了,現在反而是克里夫有些騎虎難下,話語就卡在了喉嚨里,表情有些窘迫。
轉念想想,克里夫確實沒有能夠尋找到正確的方式,其實馬克西姆和奧利也還差一點火候,只不過他們的問題沒有克里夫那么突出罷了,畢竟“追逐光芒”的導入部分還是需要鍵盤和管弦樂來扮演主角。現在要求羅南示范,而且羅南也答應了,也許這是好事——
如果羅南也做不到,那么克里夫就會心安一些;如果羅南做到了,那么克里夫就能夠找到一個學習范本。
盡管克里夫也有些慌張,但還是壓制住向馬克西姆和奧利求助的沖動,注視著羅南也走進錄音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