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失望更磨人的是,懸在半空,不知所措。
不知什么時候落地,更不知自己能不能落地。
等待讓人難熬。
含釧嘴角起了兩個血紅的泡兒。
阿蟬是知道含釧打算的,特意每日煮了下火的涼湯帶回去,每日幫忙記著數,安撫著含釧,“...快了快了,我去問了舊例的,都是在老太后壽誕前放名單放人,咱再耐心等等。”
阿蟬幫含釧別了別鬢角的發。
恍惚間,含釧好像看見了在姑蘇城里數十年后的阿蟬,也這樣幫她別頭發。
含釧握住阿蟬的手,心里有些難受。
含釧問過阿蟬想不想出宮。
阿蟬大喇喇地說了句“不想”。
含釧明白阿蟬心里的想法,她老子還在,就在河北,若是出宮就要回原籍,可她老子娶了后娘,回去怕是沒什么好日子過,還不如待在宮里,至少不會隨隨便便地嫁給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當填房,就為了給弟弟掙彩禮錢。
含釧被懸吊吊地掛在半空,掛了三日,其間白爺爺安頓好兒子后急匆匆地回來接過掌勺,承乾宮的宮女也來催過入內宮的名單,白爺爺頂著壓力回了張姑姑八個字,“尚在觀察,還需打磨。”
張姑姑氣得半晌沒說話。
第四日,九月初十。
觀音娘娘跟前供奉的蜜糕還挺著身形,內膳房熱熱鬧鬧的,突然響起一聲清脆的哨音,滿頭是汗的太監小跑進內膳房,扯著嗓子叫喚,“眾人去二門口集合!慈寧宮的張公公來二門宣旨了!快快快!甭磨蹭了!”
含釧手上一個不穩,刻刀把食指劃開一道長長的血痕。
含釧悶了悶,從灶臺下面拿了盅青紅酒,讓傷口燒了一把。
食指連心,傷口的疼痛讓人清醒。
含釧跟著內膳房諸人埋著頭向外走,二門外有一塊又平又寬的青磚地,如今已密密麻麻站滿了人,小秋兒低著頭站在最后,一見含釧與阿蟬便興奮地踮起腳,隱秘地擺擺手朝兩人打招呼。
含釧朝她笑笑,便垂著頭在隊列最后站定。
待各局各坊人齊了,一個身著絳色常服,頭戴白玉板的老太監站在二門的臺階上,面色不虞地掃視一圈,輕咳兩聲后,從懷里掏出一卷明黃色的卷軸。
含釧心頭抖了一抖。
老太監許是久不到掖庭,如今看烏怏怏一堆人,心頭煩悶,將好好一卷懿旨唱得極不高興。
“太后有令...大魏長慶二十七年,慶果證,賀壽誕,意放三百女使歸家,鑿空內啻,使之內無怨女,外無曠夫。現掖庭內外七局十二坊冗員十五人放歸...”
掖庭有十五個人放歸。
含釧手袖在袖中,捏得緊緊的,眼睛死死盯住著前面宮人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