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也笑起來,“既在京里已立了足,那嫂嫂便來當這個惡人了。先前收的每月五錢銀子是借宿費,釧兒日日在家嚼用吃飯,這筆錢也不是個小數目。”崔氏眼神往東偏房看了一眼,面上有些難為情,“你也知道,你大哥纏綿病榻,看醫吃藥,件件樁樁都是錢呀...”
含釧笑著聽,時不時地點點頭,絕不先接話。
崔氏一咬牙,一橫心,“既然妹子如今也賺著錢,食宿,嫂子便收個零頭,一月一兩銀子可好?以前春闈秋闈,就妹子如今住的那間房,賃給來京考試的學生,不包飯,一個月都得上三兩銀子呢!”
含釧的笑如同掛在臉上似的,清了清喉嚨,像有一根刺扎著。
不深不淺的,動一動才會有點疼。
崔氏眼神左看看右看看,心里頭也打著鼓。
背著公爹搞這些鬼頭,她也怕呀!
最好,這小姑娘自個兒懂事,自己搬出去得了!
否則,到時候掰扯起來,面子上可不好看!
風從灶間吹過,熱乎乎的。
含釧如同被喚醒似的,笑得很真誠,從袖兜里拿了一小貫銅板放在灶上,“是釧兒不懂事,京城一寸地界兒一寸金,白養個姑娘也費事兒。”
“既是租客,就得守著租客的理兒。明兒個還請嫂子幫幫忙,幫釧兒把屋里的棉絮呀、被褥呀、厚衣裳呀,都拿出來曬曬——快十月的天兒了,該穿厚衣裳了。”
崔氏愣了愣。
含釧莞爾一笑,“晚上,要回來吃飯。勞煩嫂嫂幫釧兒煮一碗酸湯玉米糊糊就好,您不懂吃食上的規矩。那釧兒教您,您呀,先切一塊兒豬五花,不放油,用五花的油脂爆香鍋底,再將香菇丁兒、豌豆子、腌肉丁兒、筍丁兒放進去炒香,再把玉米面調的糊糊撒進去,顆粒小小的,跟指甲蓋兒差不多大小就成,大了不入味,小了不香。”
“您記明白了嗎?”含釧看著崔氏木愣愣的方臉,笑著歪頭說道,“您好好做,做得好吃一點兒。膳房出來的,對吃食要求都挺高的,若照您往前做飯菜的水準,連膳房的墩子都當不了的。”
崔氏那口氣,堵回到了胸口。
這...這是在吩咐她做事兒??還點上菜了?
她以為自個兒是院里的租客呢!
崔氏一愣。
一兩銀子一個月,還真是...院里的租客。
崔氏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含釧笑著點點頭,挎著一只大大的竹籃出門去。
剛出鐵獅子胡同,含釧臉上的笑便僵了下來,無奈地揉了揉額角,抱著竹籃子靠在墻上,輕輕紓出一口氣兒。
若是有自己的院子就好了...小小的就行,前頭的院落做食肆,后面的院落她請兩個伙計,再養一只大白貓,給白爺爺空一間屋子,若白爺爺想來住也行...
五百兩銀子呀。
五萬張餅子呀。
她得干到何年何月呀...
含釧咬了咬牙,提上菜籃子,深吸一口氣,雄赳赳氣昂昂地向東郊菜場進發。
錢從鍋里來,好好做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