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雙兒探過頭來看,這些時日含釧正教著她識字,好幾個月了,這丫頭連千字文的一半都還沒念完,更別提背完了。
雙兒讀書的勁頭,和含釧算數的勁頭差不多——反正就是看著看著,眼睛就開始耷拉,耷拉著耷拉著,兩只眼睛都睜不開了...
俗話說,將慫慫一窩,一點沒說錯。
雙兒探頭來看自家掌柜的后拿起的那本書,皺著眉頭,念字念一半兒,“星世米夢錄...”
小雙兒抬頭,認真道,“聽起來,有些像戲折子。”
還是快意江湖,肆意恩仇那種。
或許還帶了些妖魔鬼怪。
君不見,有星世二字?
小雙兒將對這本書的暢想在牛車里說出口,含釧捏著山根,看到這本書時涌起的那股酸澀被雙兒沒文化的言辭沖淡了許多...
再看《醒世迷夢錄》,含釧陡生出了許多不一樣的情緒,往日她被總是被拘束在四四方方的掖庭,或是齊齊整整的王府中,如今的她卻有著從未有過的自由,無論是銀錢上的,還是身體上的,她可以隨處可去,她可以隨時可走,甚至她可以四海為家,既領略北疆濃重香馥的各色香料,又領略江南落花入魚湯的精巧婉約。
含釧揪著拉提和小雙兒問去北疆的路程。
行吧。
坐馬車要需要兩百多天...
拉提從家鄉被虜住時是秋天,到北京時已經是仲夏了...
一輛馬車,一天的租金是一百文。
兩百天就是兩萬個銅板子。
這都是小錢。
還有路途中生瘡害病、吃喝穿住、打點官吏...
含釧看了看賬目的銀子。
算了。
如今是銀子限制了她的自由。
進了晚春初夏,天兒亮得越來越早了,時令菜式也相應著做了調整,葷的倒是沒啥大變化,水缸里多了幾尾魚蝦,素菜上卻多了許多選擇。逢換季換節氣,含釧都要自己去東郊集市看上一看,倒不是信不過賈老板的眼光,只是掌勺的廚子到底更懂時令菜肴的珍貴。
有農人戴著斗笠坐在地上擺攤,小小的尖尖的筍很可愛。
在筍的一旁,還放著許多形態各異、顏色大相徑庭的菌菇。
有許多菌子,含釧連見都未見過。
“老伯,這菌子都是些什么名字呀?”
農人抬頭,操著一口不甚流利的官話,報了一連串兒的菜名兒,“...牛肝菌、奶漿菌,大紅菌,見手青...”又撥弄了菌子下頭,露出另幾頭可可愛愛的菌菇。
下頭的比較珍貴。
是宮里常見的食材——竹蓀。
竹蓀也是好東西,可在含釧眼中略顯平平無奇。
含釧比較好奇上面那幾大簇從未見過的菌子,笑道,“聽您口音,不是北方人吧?”
“南邊!云南過來的!家里頭的崽兒跟到商行來京城做生意,我和他娘就他一個兒子,就跟到起過來了。”
嗯...
說話是帶有一股濃烈的南方口音。
掖庭里同屋的香穗就是四川人,含釧能聽懂,笑道,“那這菌子,是您自個兒摘的嗎?”
老伯頗為自豪,“京城的,不懂得!就在山里頭,漫山遍野都是這野菌子!咱們屋頭一到夏天就愛吃這個,菌子要煮熟,煮一鍋!用涼水把醬油沖淡,再把小米辣、朝天椒、蔥、蒜切碎做成蘸水,菌子用水煮就行了,煮熟了撈出來沾上蘸水吃,鮮得很!最多最多放點雞架子在湯里,算是有點葷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