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肅搞不懂,想不通。
徐慨一抬眼,眼風凜冽。
小肅的話全都如數堵回肚子里,把嘴巴閉得牢牢的,就此噤聲。
幫忙做事,是為了邀功請賞嗎?
或許在朝堂上,不可避免,會有。
可他需要賀含釧回報他什么?
賀含釧又能回報他什么?
一個小小姑娘,縱是平日里一副張牙舞爪的模樣,到底是個姑娘,當一個權力大于她、地位高于她的男人幫她的忙,時時刻刻關注著她,她會怎么辦?她能怎么辦?
她沒辦法回報他的。
所以這些事情,讓她知道了,便只會給她帶來負擔和壓力。
若是只會給她帶來負擔和壓力,那他為什么要伸手幫這個忙?
徐慨輕輕抬起下頜,再輕輕嘆了一口長氣,有很多事情他可以抓住,就算憑他現在的能力抓不住,只要他堅韌努力,在不久的將來,他或許也能得償所愿。
但,含釧并不在里面。
有的人有的事,并不是努力就可以的。
比如,他無法駁斥圣人,自己選定秦王正妃人選,偏偏含釧碎瓷為誓,此生絕不為妾室。
徐慨往后靠了靠,背靠在黃花木椅凳上,后背有了依靠,整個人便如釋重負地再呼出一口氣。
身體放松了下來,不知為何,胸口里面,胸口最深處,卻有些酸痛。
這種感受很奇怪,是從未有過的。
徐慨抿了抿唇,目光灼灼地看向不遠處擺放的白玉石雕,雕的是菘菜葉子的情狀,葉兒是碧綠鮮翠,梗子結實大氣,若含釧看見了,想的必定不是這臺玉雕有多貴,而是菘菜葉子能做甚菜?
徐慨想著便笑起來,笑著卻漸漸板正了起來。
......
徐慨親來訂餐,還特意交代了另一位食客的喜好忌口,又說了照宮里的口味準備...這一聽就是個大人物啊!
含釧心里再亂,也強迫自己收拾好心情——畢竟,賺銀子比這些個糟七糟八的情緒要緊多了!
含釧特意去了趟東郊集市,買了一筐子新鮮的青梅與櫻桃,殺了一只嫩肥母雞,又見小攤販處擺了幾個大水缸,里面飄著橢圓形、長葉柄如新生的小荷葉一般的莼菜,看上去翠綠可愛,一看就很新鮮,含釧笑著問,“...老伯!您這莼菜是哪里的出品呀!”
那老伯答,“昨兒才從漕運碼頭運下來!西湖三潭印月出產的,您一看就懂行,西湖莼菜是頂肥美的!”看四下無人,佝了腰,低聲同含釧說,“您不知道,這幾缸莼菜是漕運船上的漏網之魚,本是江淮漕運碼頭進貢給宮中老太后的貢品,宮里的人搬不下了,這才剩下這么幾缸...”
行吧。
所有吃食都得跟權貴掛鉤,才富有傳奇色彩。
前有狀元糕,后有文公酒,沒有三百字傳奇經歷的吃食不是一盤好菜。
含釧敷衍了事點點頭,隨這些個賣菜的怎么說,反正她不加錢,都是混跡東郊集市的老買菜人了,立場很堅定。
但有一說一,這莼菜的品相著實是好,比宮里的貢品也不遑多讓。
含釧好說歹說,兩缸三兩銀子拿了下來。
賣菜的老伯興高采烈跑了。
含釧和小雙兒一人抱了一只大缸上了驢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