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慨扯開嘴角本想笑笑,可彎到一半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了。
行吧。
所有的斗爭,所有的輾轉反側都只是他而已,他在含釧未曾有所察覺的時候,勸解了自己,寬容了自己,自己與自己達成了和解和決定。
卻沒有在意故事里那一個人的心情。
徐慨握住含釧肩膀的手,低低垂下。
很沮喪。
真的很沮喪。
徐慨微不可見地嘆了一聲,輕輕點了點頭表示明了,未曾拖沓轉身欲離。
少年郎走過的路,帶起的風,讓回廊里高高懸掛的燈籠四下搖曳,暖光也隨著燈籠搖擺的幅度在墻上與青石板上投下氤氳的影子。
“徐慨。”
含釧的聲音,清脆溫柔,小姑娘笑了笑,“你餓了嗎?我突然想起,灶屋還有一盞泡好的杏仁和干百合,你若餓了,便稍等等我,我給你做杏仁露喝。”
徐慨眼睛陡然發光。
含釧垂頭轉身去了灶屋。
徐慨趕緊追了上去,緊緊抿了抿唇,想開口問,卻聽風吟,見含釧挽起袖口將泡好的杏仁舂碎,用小石磨將杏仁碎、熟芝麻、橄欖仁、大米等一起磨成漿水,再用細砂目的紗布濾篩。
功序很繁瑣,也都是力氣活。
徐慨伸手想幫忙,卻被含釧制止,“你的手是有大用處的,不該浪費在這些事情上。”
徐慨便站在一旁,看著含釧行云流水地做這番操作。
他有種奇怪的感覺。
進了灶屋的含釧,明顯平靜了許多,隨著小石磨規律的動作,小姑娘的呼吸與表情都沉靜了下來。
磨好的漿水被含釧放入鍋中,加入白糖慢火熬煮,邊煮邊用勺子攪拌,不可使鍋底煮糊,或生成團粒,沒一會兒鍋中便變成了稀糊一樣的食材。
徐慨靜靜地看著含釧極富美感與韻律地操作,每一個動作都成竹在胸,食材的每一個變化都運籌帷幄。
做吃食的含釧,像發著光一樣。
如果這樣發著光的含釧,可以選擇和他在一起,該有多好。
這個念頭,在徐慨的心中揮散不去。
一鍋杏仁露熬好了。
含釧拿繪有杏花初綻的杯盞盛放,又轉身在灶屋的柜臺里裝了一碟味道清淡的奶皮卷,放在徐慨跟前,輕聲道,“您吃吃看吧。”
徐慨夾起一只奶皮卷放入口中,口味清淡,只有淡淡的奶香味,再喝了一口溫熱的杏仁露。
一股濃厚的杏仁味沖上鼻腔。
含釧的聲音恰如其分地響了起來,“一碗合格的杏仁露,需有南北兩種杏仁組合而成,南杏仁只有杏味,不夠鮮香,故用橄欖仁、北杏和芝麻補其不足。這樣吃起來,才會有濃烈醇厚的味道。”
徐慨點點頭。
含釧輕輕抬起頭,輕聲道,“在我看來,婚姻結合就像這碗杏仁露,所有食材經歷歲月的磨練后,再難分離。”
這也意味著一旦選擇,就分不開了。
徐慨點點頭。
他懂。
這個道理,他懂。
含釧再道,“南杏需要北杏提香提鮮,而選擇我,意味著無娘家幫扶、無背景勢力、無后臺力量,您兄弟可以獲得的幫助,您卻一點也得不到...”
徐慨蹙眉。
含釧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需要靠妻子娘家的勢力幫扶上位嗎?
那他可嫌棄過順嬪母家未有曲家、龔家有勢力?
“我知道。”徐慨聲音很沉,“靠岳家上位的男人,雖有,卻從不為慨所高看。”
含釧默了許久,隔了半晌,輕輕舉起杏仁露的杯盞抿了一口,將杯盞放下后,抬起頭,注視著徐慨的眼睛,彎了眉眼,露出淺淡可愛的梨渦。
“徐慨,我不準備相看議親了,也不會答應魏先生。”含釧聲音淺淺的,“我還會許多吃食,未曾做給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