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釧壓根來不及躲閃,手攥成拳頭,半瞇了眼睛,誰曾想那個巴掌未曾到來。
含釧瞪大眼睛朝后看去。
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婦人。
一個...她從未見過的老婦人?
這人是誰?
此生終于見到張氏祖母,富康大長公主,且差點被她扇了一巴掌的驚懼,被滿腔的疑惑疑問替代。
只見這個衣著低調的老婦人,發髻間卻橫釵了一支鑲嵌祖母綠寶石的簪子,寶石顏色濃得險些化成一滴水,穩重大氣又鮮艷欲滴,饒是含釧在宮中見慣奇珍異寶的人,也要為這只寶石簪子嘖嘖稱奇。
老婦人手緊緊捉住富康大長公主的手腕,一用力再向下一扔,富康大長公主吃痛,一聲驚呼。
“年歲老些,便要有個老人家的樣子。”老婦人話頭應聲而起,步子一邁,站到了含釧身前,官話說得不太好,帶了些許吳儂軟語的腔調,“仗著年歲大些,閱歷滿些,地位高些,欺負人小姑娘算個甚?你若有本事,便去尋地位比你高、身份比你強的人欺負去!為了只鴿子,急赤白眼地扇人,我可問問你,你對得起對不起你身上這件精工細作的衣裳!”
含釧看著這老婦人站在了她身前,喉頭兀然一酸,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陡然涌上心頭。
富康大長公主被人搶了白,又掃了面,胸腔急切地喘了喘。
一些個食客好心提醒,“您可知,這位是當今圣上的親姑母,富康大長公主!”
老婦人眉頭一挑,轉了個聲兒,“...原以為是同我一樣,從別處剛進京的土包子,仗著有幾個臭錢極了不得。誰知,竟還是金尊玉貴的公主娘娘。”
老婦人說話聲音緩緩慢慢的,身量不高,頭發花白,后背佝僂著,瞧上去年歲比富康大長公主更長一些,“如今海清河晏,天下太平,當今圣人勵精圖治,兢兢業業,外抵北疆韃子,內御東南倭亂,幾十年攢下了乾元之治。圣人尚且有禮待寒民,撫恤庶民之心,你身為皇親國戚,卻在背后拆臺,實是可悲可嘆可惋!”
老婦人此話一出,廳堂內不知從何響起了零星鼓掌的聲音。
不一會兒,鼓掌聲漸漸連成一片。
含釧有些想哭。
不知為何有些想哭。
或許是因為陌生人的維護,也或許是因為食客們面對權貴時的鼎力相助。
話至如此,有隱匿在人群中的食客高聲道,“大長公主請回吧!如今乾元盛世,您可功成身退,奉還于朝了!”
此人必在朝中為官!
說的是,三十年前,當今圣人長成一代明君,諸位朝臣勸退富康大長公主之詞。
重提舊事,富康大長公主除了難堪與窘迫,再也不剩什么,帶著婆子與一眾等候在回廊的仆從拂袖而去。
含釧低了低頭,向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婆婆福身行禮,“謝謝您今日挺身相救。”再一抬頭,抿唇笑了笑,露出兩只淺淡可愛的梨渦,“...往前從未見過您,您是剛入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