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釧想起曹醒那夜的喟嘆,趕忙擦了擦手,湊近鼻子聞了聞,還是有股臘味兒。
小雙兒趕忙打了盆來,含釧拿胰子狠狠搓了搓手,又聞聞,確認沒了味兒,這才入內跟在薛老夫人身后見了久聞未曾謀面的嬸娘與堂姐。
倒真是大病初愈的樣子。
特別是嬸娘,臉色煞白,唇色也不好,瘦瘦的,好像一陣風來了就能把她吹熄似的。
“身子骨不好,便躺著。”薛老夫人態度極為親切,“若是想說話了,便叫身邊的丫鬟婆子來喚。我便帶著含釧過來,同你說說話。”
薛老夫人叫含釧出來行禮,“這是你余嬸娘,這是你含寶大姐姐。”
含釧想到那個為了保住母親而失去了右手的小叔叔,深深地福了禮。
“可算是見著了...”嬸娘姓余,說話虛聲重,有些下氣接不上上氣的,噙了淚牽住含釧的手,上下打量,“好孩子,受苦了...”轉頭與薛老夫人說話,“長得與月娘真像,巴掌大的臉,眼睛跟會說話似的,身量也高...”
嬸娘別過頭抹了把淚,比劃了個高度,“當初見你,你才這般高,見著我便叫嬸娘、嬸娘地喚,要吃麥芽糖...你娘怕你壞牙,不準允,嬸娘便偷偷塞給你...可還記得?”
許是含了淚,嬸娘眼睛亮亮的。
含釧遲疑著搖了搖頭。
薛老夫人嘆了口氣,“甭提了。隨著月娘那架馬車翻下山去,撞到了腦袋,以前的事兒,全然記不得了。”
嬸娘愣了愣,隨即拿袖子遮面,拂去了眼角的淚花,哭著環抱住含釧,“我可憐的兒啊...怎這般坎坷...月娘與華生走得早,你哥哥也是血雨腥風里闖出來的...還有你那苦命的小叔叔,斷了支胳膊...咱們家過了這么些年苦日子呀!”
哭聲有些尖銳。
含釧被哭得心里發毛。
說實在話...
她被找回來,薛老夫人與曹醒,從未在她面前說過家里過得苦...更沒提自己究竟是怎么苦過來的...
甚至,他們都沒哭作一團,圍抱取暖。
他們,好像中間消失的那十年,從未存在過。
好像他們一直都在一塊兒,相處和睦自然,不曾有過刻意煽情哭泣。
對嬸娘的煽情,含釧有些不習慣。
“好了好了。”薛老夫人蹙了眉頭,“苦日子過了就再也別說出來,這日子是越說越苦,這生活是越念叨越窮。”
嬸娘抽抽搭搭地止住了哭。
含釧又福了福身子,便退到了薛老夫人身側坐著。
“回來總是好事兒。”嬸娘一邊拿袖子擦拭眼角,一邊殷切地探了身子看向含釧,
“如今回家可還慣?醒哥兒一直沒娶親,你祖母年歲又大了,府中的吃穿嚼用本是嬸娘在打理著,你回來,嬸娘本應站出來好好置辦操持一番,只是這身子骨不爭氣,愣是纏綿病榻這么長久的時日,若是不周到的地方,一定要告訴嬸娘。”
含釧抬頭看了嬸娘一眼,“自是沒有的。祖母挪了木蘿軒,本是母親入京時的住所,便一切如舊,住得很慣。”
含釧頓了頓,展顏笑道,“只是吃食上有些不慣。府中的灶上師傅手腳太毛躁,若是嬸娘信得過含釧,便將灶上的活兒都交給含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