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又是北疆。
含釧再道,“左三娘來信,她求了她祖父翻查了十年前戶部的賬目,那八十萬兩銀子,被鎮守邊陲的西陲軍以修繕邊關為由,陸陸續續挖走了大半的銀兩。”
西陲軍、北疆的石頭...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一個人。
不對,是一個家族。
曲家。
含釧輕輕抬頭,蹙眉問道,“咱們家與曲家可有過節?”
含釧尚且能想到,薛老夫人自然也順藤摸瓜想到了曲家,老太太攥緊手,遲疑片刻后輕輕搖頭,“曹家常年在江淮一帶,曲家盤踞西北邊疆,牛頭不對馬嘴的,連交集都沒有,又如何有過節?”
難道是被人做了局?
含釧低頭悶了悶。
隔了一會兒,才聽到薛老夫人的后話,老太太聲音放得很低,“有一句話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十年前的曹家經兩代積淀,家中甚有恒產,又接連拿下了漕糧、官鹽、軍火的漕運...銀子是不缺的...可...護住銀子的能力卻在勛貴官宦面前不堪一擊。”
所以歷朝歷代,許多皇商會將自己的女兒或是嫁到簪纓世家做續弦繼室,或是送到宮里從最末等的更衣做起...
不為別的,就為有自保之力。
再有錢,在官衙與官爺面前,你就是個孫子!
薛老夫人輕輕抬起頭,笑了笑,像是在譏笑自己,“當時的曹家就像是一塊兒肥肉,誰餓了都能來啃兩口。”
含釧聽得似懂非懂。
薛老夫人伸手將青玉蟬緊緊攥到手心,轉頭吩咐童嬤嬤,咬牙切齒地言簡意賅道,“讓曹生好好查一查當年北疆發生了什么,像挖墳一樣,一抔土一抔土地往外挖!不見到棺材不停手!不見到真相不罷休!我曹家積攢了十年的冤仇,也該得報了!”
含釧微不可見地抬起下頜。
薛老夫人如今是動了真怒。
曹家的內奸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余氏與陸管事被關在豬籠里沉了塘,曹含寶被遣送到通州的莊子上,等曹醒回來,再做籌謀。曹五逃得很快,更深諳漕幫追蹤之道,這只兔子藏在老鷹巢穴里舊了,將老鷹狩獵捕食的技巧學了個一干二凈,漕幫的兄弟追蹤十日竟絲毫不見蛛絲馬跡。
“...要么是藏起來了,要么是投奔曲家了,他活著一日,一日就是個禍患。”薛老夫人手一松,又丟了一只小隊前行追蹤,“他當真也狠得下心腸,婆娘姑娘、兒子全都不要了,一個人亡命天涯,我原先還敬他是條漢子,如此看來也不過是個蠅營狗茍、貪生怕死之徒!”
薛老夫人修書一封,江淮當即扣押了曹五長子長媳。
曹五孫兒在押解途中,患了高熱,死在了船上。
小雙兒聽了這話兒,“嘖嘖”兩聲,隔了半晌方道,“稚童無辜...”
水芳看了小雙兒一眼,抿了抿沒說話。
含釧遞了只攪得粘稠可愛,味道又甜滋滋的麥芽糖給小雙兒,想起夜里薛老夫人同她說的話,很有幾分感觸,“...萬般皆是命,曹五孫兒的死,怪不得我們,若曹五做下此等丑事時便心頭明白成王敗寇,若是他贏了,咱們這一宅子的女眷要么去投江,要么去上吊,總不能有尊嚴地活著的。若是他輸了,他那一房人的性命,自然也被放到了咱們的刀下。”
不是沒給過曹五機會。
傳出余氏與陸管事沉塘的風聲,就是給曹五機會。
只是他甩下了這么一大家人,逃了罷了。
若是當真要怨怪,曹五的后人怨怪不了任何人,除了曹五。
小雙兒舌尖舔了口麥芽糖,嘴里甜滋滋的,心里卻懸吊吊,“若是當真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