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含釧就看到了小老太太的態度有所軟和了。
左家下了帖子,說是左尚書即將致仕,左老夫人與左尚書要回老家休養,左三娘的娘親特意邀了幾家關系親近的世交,擺了出堂會算作給老爺子辭行。
左家的交際圈和英國公張家、曹家,還有剛剛踏入勛貴世家的尚家略有不同。
清流居多,幾乎都是書香門第。
含釧和左三娘坐在一塊兒,含釧搖著團扇看了好幾家從未見過的陌生面孔。
面孔都是陌生的,可從神色中帶出的倨傲和清高,卻如出一轍。
像一個媽生的似的。
含釧把這一發現通過咬耳朵的形式告訴了左三娘。
左三娘拿團扇捂著嘴悶悶地笑了起來,“...人家世代讀書,祖輩清流,都是一代一代考科舉考上來的。對于你們這些個旁門左道、妖魔鬼怪,人家心里可是真真兒瞧不上的呢!”
含釧搖搖團扇,扇了幾縷風,心里沒當回事兒。
嗯...
看不上曹家的人,可真是多了去了。
之后還想隨大流看不上曹家的,嗯,還請去拿個號,排個隊吧。
未出閣的姑娘們這處倒還好,只是有幾家神容清傲的小姑娘從含釧身側走時,先目不斜視,剛走過就做作地扭頭來看,跟看只會說話的猩猩似的...
賀猩猩見怪不怪,倒是沒什么反應。
聽戲途中,前排夫人奶奶們席面上窸窸窣窣的,像是在說什么大事兒,其間還聽到了薛珍珠老太太的聲音。
左三娘捏了捏含釧的手,兩個小姑娘支棱起了耳朵聽了個大概。
一個穿著月白縂裙的夫人聲音清清脆脆的,說出的話卻不怎么客氣,“...這倒是某第一次親見曹家老夫人,百聞不如一見,和聽說的都是不太一樣。”
還沒等薛老夫人答話,便聽這位月白縂裙的夫人輕笑一聲,跟著再道,“原以為是位瞧上去市井氣特別濃的老太太——否則也不會一邊答應孫女嫁皇子,一邊答應孫子娶縣主了?”
這位夫人的聲音稍微大了些,“家里姑娘和家里小郎君嫁娶的人都是一個姓氏,這..這叫什么來著?”
“換親!”
另一個夫人笑著幫腔搭話,“市井里貧苦人家這樣的多,咱們讀書人家可得有些講究的,這種事兒可不能做。”
再有一個夫人搭腔,“縣主這剛從北疆回來就說了親,倒是有些倉促的...我聽說她前頭那位老首領死了七八年了?嘖嘖嘖,縣主一介女流,背井離鄉,在北疆苦苦支撐,如今守得云開見月明,得嫁好兒郎,咱們應當為縣主高興才是...”
這位夫人嬌笑一聲,繼而說道,“什么換親不換親,再嫁不再嫁的,往后可別說了!”
說說說。
除了你在叨叨叨,誰還在叨叨叨?
這位夫人說話軟中帶著棍棒,甜里藏著毒酒,叫人心里一股怒火。
左三娘蹙著眉頭,附耳道,“...這是柳閣老的續弦,京中有名的才女,素日里最瞧不上拿祖宗俸祿的勛貴和做生意的商賈...”
行吧。
曹家兩樣都占了。
含釧點點頭,又聽左三娘譏笑道,“這位盧夫人最愛擺出一副萬般皆下賤,惟有讀書高的樣子!”
含釧正欲開口說話,卻聽上席“砰!”的一聲。
自家薛珍珠老太太把茶盞往四方桌上一砸,眉梢一抬,跟著便準備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