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艷艷的口脂配得上金光閃閃且紅得耀眼的嫁衣,王妃品階的冠冕又高又重,上面墜滿了漂亮的珍珠與名貴的珠寶。
含釧低低彎頭,固安縣主笑著為新嫁娘戴上一串長長的、氣派的金鑲白玉掛珠項圈,薛老夫人眼含熱淚地為小孫女在冠冕簪上一支溫潤的白玉簪。
金鑲白玉掛珠項圈是含釧因徐慨一行深陷北疆而在圣人跟前失態后,福王送過來的。
那支白玉簪,是老太后舉辦的龍華會上,含釧靠自己堂堂正正贏下來的。
之前,薛老夫人打趣說,這是皇家給她的聘禮。
如今,她就堂堂皇皇地戴著這兩件東西,嫁進皇家,嫁給徐慨。
英國公夫人與尚家喬夫人兩親家手挽在一起,英國公夫人陡然有些鼻酸,埋頭輕聲同親家道,“還記得咱們頭一回見到釧兒嗎?”
喬夫人笑著點頭,“三郎與齊歡相看,在‘時鮮’,我當時還納了悶,這位掌柜的不僅年輕還樣貌十分好看,恐怕這菜式會不太好...”
“結果菜式很好,相看也很成功。”
英國公夫人輕輕嘆了口氣,“那時候的釧兒身量還沒長開,雖看得出個頭不小,是個美人胚子,卻也沒想過會長成如今這般模樣——更沒想過,會成為秦王妃。”
喬夫人輕輕撞了撞英國公夫人,“輕易莫提當年事。”
身處高位之人,多半不喜歡聽人提起原先的落魄與困窘。
如今的王妃,曾經是討生活的食肆掌柜。
喬夫人恐怕含釧會介意。
英國公夫人穩穩握住喬夫人的手,安撫似的拍了拍,眼神閃爍,露出慈和又了然的神色,“她不會的。”
小釧兒不會介意的。
因為這個小姑娘從未覺得她的過往有何難堪。
小小的姑娘,終于成長為了端莊美麗的新娘。
英國公夫人陡然生出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錯覺,眼角微潤地看著不遠處的含釧。
京城里都說,秦王妃穩坐世家貴族美貌第一把交椅。
小釧兒確實擔得起這個稱謂。
縱使這新娘妝“毀”人不倦,小釧兒也硬生生地扛住了,安穩端莊地垂眸坐在床榻前,一襲紅衣直直垂下,狹長上挑的丹鳳眼明亮溫和,臉蛋兒小巧流暢,鼻梁高高的,鼻頭卻小小的,厚重的粉與粗粗的螺子青黛絲毫沒將她通身的靈氣奪走。
像秋天懸掛在天際處的靜謐彎月,也像月下微波蕩漾的深井,還想深井旁那一簇簇嫩綠茂盛的君子蘭。
薛老夫人別過頭擦了擦眼角,恍惚間好像又看到了月娘。
固安縣主輕輕伸手攬住薛老夫人的肩。
天色從昏昏暗暗直到亮亮堂堂,含釧異常亢奮,卻什么話也不能說,聽滿屋子的女人從東說到西,從南說到北,嘈雜熱鬧。
小雙兒耳朵特別尖,聽外院窸窸窣窣的,猛地一甩頭,便將目光投向窗欞外。
“來了來了!姑爺來了!”
童嬤嬤歡喜得眉毛飛上了天,鬢邊簪了朵火紅的花兒,五十來歲的老太太顯得很矯健,“...來的人是東南侯與福王世子打的頭陣!之后跟著戶部左侍郎常大人、右侍郎李敏大人、咱們家三郎君、左家大郎君...噢,還有幾位吏部的侍郎大人!”
咱們家三郎君就是張三郎。
薛珍珠老太太非常喜歡張三郎。
小老太太拽著英國公夫人的手笑個不停,“別叫醒哥兒為難小三兒!”
童嬤嬤滿臉喜慶,“那估摸著是不成的!咱們家醒大郎君帶著廣德伯與京畿漕運使司的大人們正堵門呢!”
童嬤嬤話音剛落,外院就響起了掀天的歡呼。
含釧捏捏小雙兒的手,淺笑著抬抬下頜,示意小雙兒可以去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