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蓁蓁既不忸怩,也不猶豫,爽利地把手伸過去。
她的手很細,很白,手指纖長筆直,且一點薄繭都沒有——不像是能做事的手,不過師父卻看得雙眼發亮。這神情叫巫燕君想起當年她收自己為徒的情景,那時她也是掐著自己的手看了好久。
“你叫什么?”師父老半天才舍得放開這雙漂亮的手,難得語氣慈和。
“令狐蓁蓁。”
“令狐倒是個罕見的姓。我看你孤身一人,天黑了還在這荒郊野嶺晃蕩,是要去什么地方?”
令狐蓁蓁被她問得愣住,要去哪兒?她也不曉得,反正大伯已離開,她便也從深山里跑出來看看外面,去哪里并不重要。
師父見她發怔,索性推開屋門:“進來吧。既然無處可去,多住幾日也無妨。”
令狐蓁蓁并沒有客氣,一路滴著水踩進屋,把里面锃亮干凈的地磚踩得全是水痕。
巫燕君問道:“你方才說不要錢是什么意思?”
她答得很快:“我幫你們趕野妖,用住一晚來換。”
確實合情合理,可本來是件仗義相助的好事,一扯上錢味道就變了,她還說得那么理所當然,總覺有些奇怪。
師父見她落湯雞似的,便囑咐:“燕君,你帶令狐去洗個澡,找件厚實的衣服給她換上。”
巫燕君一面應著,一面心里嘀咕。她拜師有十來年,從未見過師父待陌生人如此善心,難不成令狐蓁蓁真有什么做手藝的潛質?
可她甚至連來歷都是神秘的,說是一直住深山里,卻完全不曉得那座山叫什么,在哪個具體位置,實在可疑。
師父卻并不計較,直接將她留在師門大宅里住著,一住半個月。
巫燕君也極難得享受了半個月的清靜,因后山那些時常過來搗亂的野妖們一個個被令狐揍得屁滾尿流,近幾日已經發展到她去后山亂逛,野妖們避之不及的境界。
漸漸地,她也習慣身邊多了個令狐蓁蓁,反正大荒每日有無數怪事,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
這天連綿的春雨難得消停,午后云層散開,稍稍出了點日頭,巫燕君摘了梨花放在笸籮里曬。她打算做些氣味濃烈的香料,把院內隱隱約約的臭氣蓋下去。野妖們畏懼令狐蓁蓁,不敢再進院子,可不妨礙他們繼續找麻煩,最近是用爛樹葉包了穢物遠遠地砸進來,弄得臭氣熏天,惡心至極。
把最后一朵梨花翻個個兒,巫燕君的視線不由自主落在了柴房前那個嫩黃身影上。
師父見不得小姑娘邋遢,嫌看著礙眼,這些天替令狐裁了幾件新衣。她年紀大,喜歡給年輕姑娘弄些清爽嬌嫩的顏色,可巫燕君卻覺著令狐蓁蓁更適合濃烈的色彩。
她整個人從頭發到眼珠再到膚色,都好似比常人要淺上一些,唇色卻極紅,眉眼秾艷,加之身段高挑,這細腰長腿,搞不好給她精心裝扮下,能弄個絕世妖姬出來。
不過這會兒她手上做的事一點也不妖姬,她正在磨劈柴的斧子,斧刃給磨得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