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關門弟子是什么,那時她不很在意。
可她現在想做手藝人,她開始喜歡這個院落了,不管天晴還是天陰,刮風還是下雨,每一刻的色彩都好看,連一棵草都是漂亮的,讓人安心的。
是她喜歡,與銀錢無關,與結清人情無關。
她喜歡這里,現在,有人要毀掉這些。
三公子見她默然不語,便故意也停了一會兒不說話。
他對女子頗精通,曉得對付她這樣的,得先從精神上打垮了,不然絕不會乖乖任由他擺布。
過得良久,他才柔聲道:“其實我對父親的籌謀并不感興趣,我只對你感興趣。令狐姑娘,不然這樣,我替你偷偷把神工君一家子放了,你把自己左手與左腳砍下,如何?”
她多半要糾結很久——他是這樣想的,結果想錯了,她眉毛都沒動一下,回絕得無比干脆:“不行。”
三公子又道:“那我先砍了神工君的兩只手,再砍她女兒的兩只腳,最后把你二師姐的腦袋割了,你覺得這樣更好?”
她依然沒糾結,只有短短兩個字:“不行。”
三公子貓耍耗子似的揚眉:“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誰叫你是美人呢?我再讓一步好了,你把衣裳全脫了,我便放她們走,怎樣?”
這次她多半糾結后要說好——他這樣想,誰知再次想錯,她只淡道:“有人交代過衣服不要脫,我不脫。”
還挺難折服。
三公子一下來了興頭,非要將她徹底降伏,忽聽車廂內妖兵低聲道:“三公子,夜長夢多,先把人帶回地宮吧。”
也對。
他笑著做了個“請上車”的手勢:“神工君師徒三人正在父親的地宮做客,令狐姑娘想見的話,便隨我一同來。”
這病懨懨的美人半絲猶豫也沒有,利落上了車。
車門輕輕合上,三公子伸手便去抓她的腰。
一旦回重陰山,父親定然不會允許他放肆,西之荒到南之荒路上就那么點時間,可不能浪費,他現在就要嘗嘗令狐后人的鮮美滋味。
突如其來的寒光劃過視界,三公子只覺雙臂一陣冰寒徹骨,緊跟著,一只柔軟的手緊緊扣住口鼻。
巨痛與窒息下,他只聽見車內幾個妖兵的驚叫聲,最后殘留在視線里的,是令狐后人如冰的雙目。
*
握住銅鈴的瞬間,秦晞只覺清光頃刻間籠罩上來,這是太上脈要求立行必到的召喚令,全然由不得他抗拒。眼前景致倏忽萬變,待清光如流水般褪去后,卻見四周雕梁畫棟,竟是一間極奢華寬敞的屋子。
對面站著一位老者,皓首銀須,霜白寬松的長袍上繡滿了云紋,面容雖老,雙目卻極亮,融融然若三月日光,正是赫赫有名的太上一脈大脈主唐虞。
想不到師尊竟當真來了大荒。
秦晞躬身極恭敬地行禮:“弟子見過師尊。”
大脈主微微頷首,開口說話時,仿若銅鐘輕鳴:“你無事,甚好,小七卻是召不過來,出了何事?”
“七師兄應是被昌元妖君劫走了,此事說來話長。”
大脈主雪白的拂塵微微一撩:“老三已去找他,不必擔心。小九,給為師說說你們來大荒后的經歷。”
秦晞敘事向來快而簡潔,一句廢話沒有,很快便將來大荒后遭遇的事分毫不亂地說了個清楚。
見大脈主沉吟不語,他索性直截了當地問:“師尊為何會來大荒?”
這位大脈主在弟子面前向來親切有余,似周璟秦晞這樣輩分小的,更覺師尊可親,故而并不拘謹。
大脈主笑了笑:“有個靈風湖的小姑娘十萬火急找來太上脈,說那昌元妖君找麻煩,你二人怕是難熬,老三當時就坐不住,如今看著,倒是來得對了。”
一個昌元妖君找麻煩而已,就能驚動大脈主親自前往大荒?
若在平時,秦晞必要細細琢磨其中緣故,可他此時難得有點亂。
外間陽光璀璨,青山隱隱,一看即知離西之荒定云城極遠,令狐猶在發燒,妖君猶虎視眈眈,放她一個人實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