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害怕?她終于也會露出這種情緒了。
有什么好怕,在大荒殺妖也沒見她手軟過,殺人……也不是沒朝他下過手,飛刃穿心,何其冷酷。現在正該是冷酷的時候,白骨術沒有反應,說明溫晉已暈過去了,輕輕一刀便可了結他。
耳畔聽得她不停重復“療傷術”這幾個字,他也很想指點她療傷術,但似乎沒法發出聲音。
有些糟糕,傷得出乎意料地重。
不該這樣輕率,無論從任何方面來說,他都知道,讓令狐受傷好過他重創至此,搞不好命都要丟在這里。可身體自己就動了,仿佛在大荒的那個一無所知的年輕修士還潛伏在神魂,不能夠見她流血與流淚。
眼前很黑,漸漸聽不到聲音,秦晞忽然一把抓住令狐蓁蓁的衣襟。
實實不能放心她,不能放心。
得看好她,牢牢看緊了盤神絲才行,他對她信任不得,不知何時她又會一刀刺進心口,怎能任由她站在身后?一開始他就錯了,在大荒便該狠心取回盤神絲,今日這些抓心撓肝的擔憂與警惕都不會有。
或許現在取回來也不遲,沒有什么靜觀其變,盤神絲到手,他無懼所有。
黑暗里又有星子微微閃爍,秦晞視線渙散,竭力看了許久,那不是星光,是她眼眸里的光,仿佛傷心欲絕。
他握緊的雙手漸漸松了。
理智上很多事他都清楚,最后卻落入僵局,好生荒唐。
秦晞驟然松開手,無底的深海瞬間吞噬了意識。
令狐蓁蓁沒有等到回應,他的腦袋無力地墜在她肩上,仿佛睡著了。
伸手摸摸他的臉,觸手冰涼。
袖子沉甸甸地浸透了鮮血,他流的血仿佛沒有盡頭——就算是修士,流這么多血也是要死的。
外間亂石堆里傳出窸窸窣窣的動靜,溫晉竟然醒了,喘息粗重地開口,聲音里充滿暴怒的殺意:“修士死了沒?小令狐?躲在哪里?快出來!再不出來,別怪哥哥不憐香惜玉,把你也扎出幾千個窟窿!”
原已凝固不動的白骨林又開始蠢蠢欲動,尖利的白骨刺一根接一根亂生,像是在尋找他們的位置。
令狐蓁蓁偏頭讓過白骨刺,奇異的飛刃呼嘯而起,如一條發光的細細蛟龍,瞬間將茂密的白骨林撕成碎末。巨大的碎裂聲在洞穴里炸開的瞬間,溫晉的身體也已被飛刃群高高頂起,瞬間化為碎末。
秦元曦總是擔憂她亂用龍群飛刃,說什么身份暴露惹來麻煩的話,可這是她的刀與盾。
正當殺戮時,利器若不見敵人血,見的就是自己人的血。
就像現在,他一動不動癱在懷中,她實在沒有辦法,沒有任何辦法來救他。
倘若受傷的人是她就好了,至少秦元曦有辦法不叫她死。
念頭一起,皮膚下便仿佛生出了一團團鐵絲,遲疑地蠕動著身軀。
令狐蓁蓁起先并沒在意,可心臟仿佛突然被一根細細的鐵絲刺穿,她渾身一顫,下一刻便覺看不見的鐵絲在四肢百骸發瘋般地蜷縮伸展,耳中嗡嗡亂響,忽然間全身氣力都被抽空似的,眼前陣陣發黑。
半暈半醒間,看不見的絲線將身體高高吊起,死寂而凝固的黑暗里生出無數尖利白骨,一根根貫穿了她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