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令狐蓁蓁坐在食鋪里挑面條吃,細面柔滑,面湯鮮美,她吃得很開心,一點沒覺自己可憐。
痛快淋漓一場大哭后,她舒服多了,也想通了一些事。
昨日種種,明日黃花,她既然離開了深山,離開了大伯,從此他便不再是唯一,她合該有些新過法。找大伯是不可能找,她既打不過他,也不想見他,索性當他不存在。
她一向不愛為難自己,利索些才好。
眼下她只在意兩件事,一是自己時間過得不對,明明盤神絲被拿走應在四月間,可她一睜眼,卻是十月清秋。
中間這半年她在哪兒?怎樣也想不起。
另一個在意的點,是大伯對她說的那句:“令狐羽不知在你身上做了什么手腳。”
她也不知做了什么手腳,聽起來有些嚇人,可令狐羽的事要查起來,十年也查不完,倒不如試試寵妃,搞不好有意外收獲。
令狐蓁蓁心滿意足地喝完面湯,起身結賬。
當日醒齋先生救了她,提及回禮,他只說:“我不要銀錢,這世上我最想要的,只有每個人的經歷與故事。”
于是她就把自己的身世講給他聽,說到大伯叫徐睿時,醒齋突然一拍腦袋:“等下,我見過這名字。”
他在袖袋里一頓掏,掏出個陳舊的話本來。
話本寫的是南荒帝與一個叫阿思的臣子亂七八糟的感情故事,聽說南荒帝當年為了禁止其流傳,殺得血流成河,所以其中必有真實部分。
令狐蓁蓁在里面看到了徐睿這個名字,瞬間想起那次在千重宮看到的荒帝宮侍從圖冊。
真大伯曾是宮內侍從,那么阿思多半就是寵妃,當年必是寵妃托付真大伯照顧自己。
司幽國遺民,思士思女,不妻不夫,只靠念頭繁衍生息。
令狐蓁蓁想起傾仙城有個很大的書屋,決心去里面找找有沒有關于司幽國的記載。
時近申中,比先前更寬闊的相思橋上已有許多戴著冪蘺的伶人往來款行招攬客人。冬月將至,傾仙城早早飄起小雪,雪片映著滿城燈火,分外好看。
橋頭有個穿白衣的少年郎,步伐輕緩,不緊不慢。他濃密的長發束成發辮,上面系著一只通體瑩白的小玉環,隨著走動在耳畔晃來晃去。因他形貌昳麗,有飄然若仙之態,四周的伶人們都圍上去與他說話。
他并未見不耐煩,由著伶人們鶯聲燕語說完話,才溫文爾雅地問道:“請問城里有書屋嗎?在哪個方向?”
伶人們嬌笑戲謔:“少年郎若問酒館賭館,我們還知,書屋誰知?你在這相思橋上尋學問,可是來錯了地方。”
說的有道理。
秦晞無奈。
他迷路了,簽文不像上回有南西二荒這樣的提示,他只能亂走,好不容易來到傾仙城,記著城里有書屋,應能買到大荒地理志之類的書,結果找了一天鬼影都沒找著。
橋上人越來越多,他終于被拉扯得有些不耐煩,方欲掙脫,忽聽一個輕柔的聲音說道:“書屋我帶你去,五文錢。”
什么五文錢?
秦晞一扭頭,便見細雪中立著一位少女,竹青的簡單襦裙,斜著綰的發髻,如此簡單的裝扮在她身上還是像個妖姬,秾艷嬌媚,瞬間把其他人襯托得面目模糊。
她茶色寶石般的眼睛靜靜望著他,滿城燈火絢爛,秦晞忽然想到了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