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頭,呲溜一下竄上軟塌,靠在他身上吃包子。
秦晞慢悠悠摸她腦袋,好似摩挲一粒手感舒適的球:“他本人不是盤神絲有緣者,我曾以為他是想把自己打造成有緣者,不過既然那仙圣有如此神乎其技的操控術,加上姜師妹之事,我猜這些事應當是仙圣操縱他做的。”
仙圣應當不至于這么大張旗鼓造有緣者,他行事向來隱秘,或許他只是想要一批修行資質不錯、又能被打下操控術的孩子。五十多年過去,那些孩子如今多半已是各仙門長老或精英,仙圣既然持有那么多仙門絕學符紙,想必目的已達成。
“不過令狐羽來大荒尋思女應是他自己的決斷。”秦晞點了點紙上“令狐羽”三字,“孤蓮托生也是他自己決定的,多半為了擺脫仙圣控制。”
從姜書的情況來看,仙圣的操控術甚至難以為本人察覺,令狐羽能憑一己之力搞孤蓮托生,果然厲害。
姜書只差一步便能成為有緣者,自己和叢華也是仙圣親手造就的有緣者,他為何要打造那么多有緣者?是否他們體內也有下過操控術?
秦晞覺著應當沒有,否則仙圣完全可以操控自己把盤神絲給蓁蓁,那天也完全可以讓叢華繼續搶奪盤神絲。
如此看來,這個操控術雖厲害,卻有缺陷,并非人人可下,否則盤神絲早該是仙圣囊中之物,他造如此多有緣者,應是為了嘗試誰能成功下術。
秦晞想得出神,喃喃道:“仙圣收集絕學,打造有緣者,全是上不得臺面的事,若為仙門中逐權,實在行不通。他多半喜歡掌控一切,是個重私欲的人。”
正說著,手邊忽然來了信,季遠啰里啰嗦寫了十來張紙,除了不肯回中土,剩下都是廢話。秦晞嫌棄地隨手翻閱,便見信中提到南荒帝一行浩浩蕩蕩經過無風城,沈均試圖湊近看,險些與荒帝守衛發生沖突。
“南荒帝看上去挺年輕,”季遠如此寫道,“聽說是來東之荒游玩,怪不得你們之前說南之荒烏煙瘴氣一塌糊涂,堂堂荒帝成天出來游玩,南之荒能好才奇怪。”
他對南荒帝怕是有什么誤解,但確實奇怪,昌元妖君把南之荒搞得烏煙瘴氣,才過去一年,南荒帝還有心思游玩?
令狐蓁蓁兩眼放光:“他是不是要去鞠陵于天?”
誒,還真有可能,南荒帝自然對寄夢的來處十分了解,又是正月里來,巧合總不會湊一塊兒。
“小師姐真聰明。”秦晞在她面頰上戳一下,夸得真情實感,“那我們先找南荒帝的行蹤。”
冬日暖陽隔著窗楹落在身上,他終于忍不住伸了個懶腰,支頤撐在窗臺上看著令狐蓁蓁吃完包子繼續折騰符紙。
她總有自己的事忙碌,瑣碎又可喜,雖在深山長大,卻是人世間的蓁蓁。
秦晞瞇眼看了一陣,多日不睡,終覺困倦不堪,不知不覺便靠在窗上睡著了。
令狐蓁蓁一道符紙沒畫完,便聽聞他鼻息深邃,扭頭一看,他已經順著木窗滑下來,在軟塌上尋了個舒適姿勢睡得昏天暗地。
可算抓到他睡覺的時候。
她俯身輕輕將額頭貼在他肩上,念頭毫不猶豫依附上去,霎時間鉆入了無邊無際的識海。
與姜書的純然清澈不同,秦元曦的識海一半明澈,一半幽黑。
仿佛能感覺到他的些許情緒,偏執而又寧靜,喜悅卻又悲傷,他一向如此矛盾糾結。
細碎的屬于秦元曦的念頭似泡沫滑過,令狐蓁蓁繼續深入,漸漸地,望見了他的神魂,那個在茫茫蒿里執著尋找半年的烏云般的身影。一靠近,刺骨的寒意便從四面八方襲來,她打了個哆嗦,卻不肯放棄,任由寒氣糾纏在念頭上。
一只手突然推開她,念頭瞬間消散,她驟然睜眼,便見方才猶熟睡的秦元曦正蹙眉看著自己。
他忽地一巴掌摁在她腦門上,驚愕交錯:“思女靠念頭繁衍生息,小師姐偷偷摸摸做什么?不會已經有了吧?”
令狐蓁蓁差點被他繞過去,愣了半日才皺眉道:“我不是思女,你別岔開話題。我看到寒氣一直纏著你,怪不得你不肯睡覺,一睡著旱魃又要出來對不對?”
若只是神魂出來,那可輕松多了,寒氣是一直把他往蒿里拽。
秦晞嘆了口氣,將頭發撥去耳后,見她靜靜看著自己,細碎的光流轉在琥珀眼底,是擔憂的顏色,他讓她擔憂了。
比起流血與流淚,更看不得她這樣。
秦晞輕輕蓋住她的眼睛,聲音更輕:“小師姐,師弟不會輸,就算耗光最后一絲風雷魔氣,我也會賴在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