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晞緩緩道:“令狐羽一心求死,陛下成全了他。”
南荒帝眼怔怔望著面前的遺玉,想起五十多年前的漫長追殺,他懷著一定要將寄夢救回的執念,原來竟是大錯特錯。
眼前仿佛浮現那道面覆黑霧的倩影,在荒帝宮深邃華麗的長廊上端立,像開在深宮里的花,等待他的呵護與關愛。他一直以為給了她要的,也惱怒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
她從沒要過,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眾人只覺磅礴的妖力開始攢動,一圈圈巨龍般漆黑的妖云若隱若現——不好!南荒帝心緒震顫下當真要徹底現妖相!
折丹仙人急急開口:“陛下,冷靜。一切都是過往。”
是過往,卻是始料未及的過往。
南荒帝仰天長嘆,數行淚水順著蒼白的臉頰滾落。怪不得她從不入夢來,他甚至自詡是保護她,其實卻是迫害她的一柄利刃。
他不去擦拭淚水,怔怔轉身:“從頭到尾,都是我錯了。”
他縱身而起,忽地化作一只巨大無匹的玄蛇,咆哮著沖向天際,直至再也看不見,那凄厲的咆哮聲仍在云端回蕩。
折丹仙人長嘆一聲,轉身環顧一圈懸浮半空的水墨畫,漸漸露出近乎欣慰的神色,柔聲道:“這是寄夢的畫,那是她心愛的人?他們去過中土?”
不,這些一定是令狐羽與她描述過的中土景致,他們雖然人沒有去,寄夢卻做了畫,那心魂便像是去過了。
見千山,行萬水,他們一直在一起。
令狐蓁蓁終于不再哭,低聲道:“母親曾和父親去過許多地方,實現了心愿。”
窗外有風歡快地呼嘯起來,將木窗拉扯得吱吱作響,花樹被吹得如下了一場花瓣大雪,折丹仙人笑得歡暢,目中有淚光閃爍:“好!好俊風!好俊風!”
徐睿的信被風吹去他掌中,他含淚看了片刻,輕道:“他還是這樣,事事重諾。”
令狐蓁蓁問道:“折丹仙人,大伯……徐睿也是思士?”
折丹仙人搖了搖頭:“他是上古君子國后裔,自始至終都是舉止有度,承諾重如千金的君子。”
他將信紙重新裝回信封,問得慈和:“可否給老朽說說他們在外面的事?”
那可真是個短暫卻跌宕的故事。
令狐蓁蓁說了很久,或許早料到結局慘烈,折丹仙人并未大作悲容,只嘆息了片刻:“神魂契這術法老朽未曾聽過,想必是那位先生自創的,此人好生了得。”
能做太上一二脈的脈主,自然了得,不管他們哪一個是仙圣,都與災難無異。
秦晞揉了揉發疼的額角,好多天沒睡,腦仁可能累僵了,實猜不出仙圣到底是誰。
眼看天色將晚,折丹仙人熱情留客:“不早了,你們不如在鞠陵于天多住幾日,客房多得是。”
令狐蓁蓁輕道:“我能住母親的屋子嗎?”
“當然可以,寄夢若在,也希望與孩子多親近吧。”折丹仙人頗慈和。
秦晞望向令狐蓁蓁通紅的眼睛,問得溫柔:“不用師弟陪?”
她“嗯”了一聲,看著已歸攏于案上的水墨畫,心里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極寧靜的感覺,仿佛肚子里多了一粒太陽,源源不絕的溫暖洗刷一切,聲音也變得無比柔軟:“今天想和他們在一起。”
秦晞在她腦袋上摩挲兩下:“那先讓給你父母,過兩天我再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