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初見,周叢華仍是新雪般的年輕男人,別別扭扭總是在意禮節,正拐彎抹角讓她不要對外說療傷的事。
多半因她不說話只盯著他看,他倏地住嘴,神情極不自在,還摻雜了些許惱意。
還是不喜歡被盯著臉看。
葉小宛移開視線,眼下到底是怎么個詭異情況,反正也弄不清,她只摸了摸干癟的肚皮,問:“我好餓,有吃的嗎?”
周璟越發不快,他一向反感沒有分寸感的人,救了她到現在一聲謝都不說,明明是陌生人,卻用奇怪的視線看他,用異常熟稔的語氣與他說話。
“沒有正經吃食。”他淡道,“只得幾個野果。”
葉小宛接住他扔過來的幾枚青紅相間的果子,剛咬一口,便“噗”地噴了出來,扶著差點被酸掉的牙,不可思議地看他:“這是人吃的東西?”
是不是人吃的東西不曉得,但她確然是不說人話。
周璟冷道:“下山,村里有人吃的東西。”
她也想下山,但兩條腿不得勁。
葉小宛扔了野果,嘆道:“那就捉兩條魚,你……”
話未說完,冷不丁眼前人影閃爍,襟口一緊,她人已被提起,周璟聲音里帶了惡意:“你頤指氣使支派誰?”
身體被重重拋出,騰云駕霧般劃過山崖,她下意識尖叫起來。
一只手捉住了袖子,將她一把拉直,周璟毫不客氣地嘲笑出聲:“這樣下山最快,一點事就嚇得哇哇叫,當什么修士!”
可不是要嚇得尖叫,他還是那個美麗又狂野的野獸。
葉小宛心底星星點點蒸騰起一股近乎孤注一擲的情緒,報復似的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帶著放縱的惡意,把眼角的淚抹去他耳畔。
十年不見了,周叢華。把她攪得亂七八糟,一會兒上天一會兒砸地,想著要放棄一切時,他先一步放棄,丟手瀟灑離去,留給她一地狼藉,還有無數遺憾與愧疚。
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眼前的周叢華到底怎么回事,她一無所知。或許崖底有什么奇異的神物,弄出這場奇異幻夢來。上古曾有黃粱一夢之說,這里便是她的黃粱一夢,一切都是假的。
真好,假的最好。
橫亙在時間長河里那些難以磨滅的血與淚都還沒有發生,在這場不知緣起的幻夢里,她也不是二喬牡丹,何不重來一次?重來一次,與周叢華重來一次,真正的兩情相悅到底是怎樣滋味?若替他捂好血淋淋的傷口,又會是怎樣的欣慰?
葉小宛又一次騰云駕霧般飛起,高高掠過樹叢,被劃出一道充滿怒意的弧線。
被風勢托著落在地上時,她兩腿發軟坐在了地上,周璟避色鬼般避她三丈遠,滿臉憋著不說臟話的模樣,只從牙縫里蹦出字:“走幾步就是村子,告辭!”
想走?
葉小宛抬起手掌,掌心托著一枚通體赤紅的玉,正是周璟的異寶大赤玉,還是那么隨意掛在腰上,趁他震驚時輕輕一扯就下來了。
“先前太驚慌,有失禮節。”她擺出恭敬柔順的模樣,“此物我并非故意拿取,請師兄勿怪,葉小宛多謝師兄相救。”
周璟眉頭皺得更深,這什么矯揉造作的姿態,她又是怎么驚慌才能扯下大赤玉?滿嘴胡言。
“放在地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