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不過去,好似她是什么洪水猛獸。
葉小宛眼波流轉,似會說話般望著他,甜美的面上緩緩現出笑靨,將大赤玉輕輕放在草地上,一面又道:“我孤身漂泊,修為低微又不識路,不幸遭遇狗妖之劫,幸虧師兄相救。救命之恩我理應回報,只是身無分文,師兄若不急著趕路,可否陪我同去揚州靈風湖?那里有我師友,請務必讓我回報師兄的恩情。”
他懂了,這矯揉造作心機深重的女人確然是想勾引他。
周璟緩緩道:“抱歉,我有要事,姑娘找別人吧。”
不是,周璟這么麻煩的嗎?
葉小宛幾近哀求:“求師兄幫幫我,路程遙遠,我一人實在難行……”
“你下次做這種事之前,先照照鏡子。”
周璟丟下一句近乎惡毒的話,白衣倏地化作一道金光,眨眼便再也看不見。
葉小宛怔怔地摸了把臉,只摸到滿手干涸的血泥。
……好荒唐,好想鉆地里。
她以前怎么沒覺著周璟這么刻薄惡毒?那時候她好像啥也沒做他就淪陷了,眼下確然要施展些誘惑手段,他反倒避她如蛇蝎。
他這一去,可不知什么時候能再碰上,這叫什么黃粱美夢?
*
與周璟在這奇異的世界里再次相逢,是一百天之后的事。
葉小宛很快便發現,這里好像是原來的世界,又好像不是,一切似是而非。
譬如中土依舊是分為九州,卻沒有大荒這個地方,世間也再無仙門,修士都是因緣巧合下遇到各自的師父,如散修般修行。也因此,這里比大荒還要亂上無數,修士們散如星辰,妖類也無比猖狂,人還未出豫州,她已數不清遇過多少次妖類找麻煩的禍事。
沒有一個熟悉的地方,沒有一個認識的人,這里當然不是黃粱美夢,她的流血是真流血,痛楚也是真痛楚,一個不小心多半要變成可怕的噩夢。
葉小宛索性放棄孤身前往揚州的想法,留在了豫州桐柏城。
她早已磨煉一身在人世間摸爬滾打的生存能力,很快便找著一份活計——每日打扮得漂漂亮亮,在桐柏城第二大的酒館里當招攬客人的盆景,因著她在,第二大酒館似乎很快就要變成第一大。
盛夏的桐柏城風里都帶著火,來喝酒的客人比以前少許多,葉小宛倚在窗邊,百無聊賴地看著街上稀疏的行人。她現在一點也不覺著這場黃粱美夢有意思,巴不得趕緊醒,可偏生不曉得怎么離開這里,簡直頭大。
帶著雨意的風拂過桃花瓣顏色的薄軟襦裙,烏油油的頭發綰成精致發髻,耳朵上還掛了沉重的琉璃珠,葉小宛摸了摸被拉得生疼的耳垂,因覺有客人進店,便拿半透的薄扇擋住半邊臉。
來者著玄黑窄袖衣,身量高挑,有著煙攏芍藥般的麗色,進來后看也不朝這里看,只盯著大堂里堆的無數酒壇子。
葉小宛一把收了扇子,襦裙似流水般從錦凳上拂過,腳不沾地飄飛過去,笑靨如花地柔聲招呼:“師兄,又見了。”
周璟退了兩步才上下看她一遍,無聲無息地動了動嘴,從動作來看,她讀出他是罵了幾個字“見他娘的鬼”。
見他拔腿要走,她這只鬼豁出去一把抱住他胳膊,連連招呼:“小郎君里面請!快!把他帶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