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羽覺著她是怕南荒帝的追殺,便溫言安撫:“不用怕,他追不過來,也動不了我。”
四位荒帝有四荒妖力加持,只要留在大荒,天下幾乎無人能殺他們。但荒帝與修士又大不同,并不擅長打斗,翻來覆去只會召天雷劈人,所以實際上并不怎么可怕。
但寄夢當晚還是做了噩夢,隔著墻都能聽見她沉悶的哭喊聲,令狐羽掀開床帳,她只用被子蒙住頭,抖得厲害。
他沒說話,輕輕拍了拍被子,將凝光術的光團丟入帳內,照亮她鋪在枕畔的發絲。
過了很久,寄夢才從被子里探出腦袋,聲音很輕:“我只是以為忘了,結果沒忘。”
“不用怕。”令狐羽重復一遍,“有我在。”
她搖了搖頭:“折丹先生說過,天真不要緊,羸弱也不要緊,可天真和羸弱放在一塊兒,就容易要命。”
令狐羽摸摸她的頭發:“這些都不要命,要命的是容不下這些的大荒。”
寄夢的臉色終于好了些,緩緩道:“我曾經很感謝陛下愿意收上古異族為臣,我并沒有什么才華,但陛下的態度或許證明他有心在南之荒善待異族與普通人,后來發現我錯了。”
“你說的對,”她微微苦笑,“我毫無防備,對外面懷揣天真的幻想,就這么擅自出來了,碰得頭破血流,還……”
還什么?
令狐羽靜靜看著她,她忽然朝里挪了挪,掀開被子一角:“令狐羽,我能抱你一會兒嗎?”
恭敬不如從命。
他翻身上床,下一刻纖瘦的身體便鉆進懷中,他下意識緊緊抱住。
“你不會有事?”她抱得更緊,像是抱住所有希望。
令狐羽托住她的后腦勺俯首在額上吻了吻:“我既是魔頭,怎會有事?”
寄夢還是搖頭,忽又仰高腦袋目光清澈地盯著他:“你不是魔頭,你是我……”
是她的什么?令狐羽把耳朵湊過去,忽覺枕下不知放了什么硬邦邦的東西,拿出一看,卻是自己離開那天給她帶的最后一件小玩具,竹雕小黃鸝。
小黃鸝的翅膀已變得圓潤且油亮,是時常摩挲的緣故。
他用指尖在鳥腹上輕觸,它的翅膀立即扇動起來,帶起的風將寄夢耳畔的亂發吹開,她目光專注,甚至帶了絲孤注一擲的狂熱:“我說過,哪怕明天就要出去,我也想把今天過好。你若也……今天的我也還是……我……”
令狐羽突然在她玉雕般的耳垂上吻了吻,寄夢又開始發抖,卻不是僵硬的那種抖,急急抬手捂住耳朵,便覺他的手很快罩在外面,唇上一熱,他毫不客氣吻下來。
雖然沒說完,他已知道她想說什么。
巨大而冰冷的世間未曾留給他們什么好東西,卻給他們留了彼此,他便覺得整個世界都亮堂許多,有了足夠喜愛它的理由,也有了想用生命保護的理由。
寄夢是令狐羽的勇氣,令狐羽也是寄夢的勇氣。
不會是浮萍短暫相會,也不會像蜉蝣朝生暮死,一輩子只得一日,他不是蜉蝣,他要與她切切實實,每一時每一刻,彼此依偎真正度過一生。
天將亮時,令狐羽揭開床帳,風勢細細將木窗推開,點點碎雪被風灌入。
“下雪了。”他替她將長發握住,“怕是見不到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