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高崎,人生里就只有兩件事,上班工作,回家喝酒。
2019年那個最炎熱的夏天,高崎被鄰居發現,死在家里的床上,肝硬化,腹水。
頭一天,還有人看見他下班回家。
第二天早上,鄰居路過他家的窗口,看到窗簾開著,他躺在床上,姿勢極不正常。
砸門沒有回應,大家撬開門一看,身體已經僵了,臉上還帶著微笑。
那微笑是幸福的,大概又夢到他的妻子了。
高崎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在廠里的單身宿舍里了。
十六平米的長方形房子,一頭是門,門對面是木頭窗子。
窗子下面,有一張三抽桌。
三抽桌兩邊,各自放著一張單人床。
高崎蓋著一床軍綠色的棉被,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有了知覺,已經整整一上午了,他就用那個姿勢躺著,沒有挪動分毫。
在他的記憶里,單身宿舍已經拆了,好像是一零年拆的,改建成了商品房。
他回到年輕時候了。
夢么?
可是,那么真實。
中午的時候,同宿舍的張斌回來了。
“高崎,你怎么還沒起床,病了嗎?”張斌走到他床前,看著他問。
“沒有,就是有點犯困。”他懶懶地回答他,接著問他,“今天幾號了?”
“四號。”張斌順嘴說,然后就問他,“中午了,你不起來吃飯?我去食堂,給你捎一份回來?”
“這是幾月啊?”他忽然就問出這么一句來。
“四月啊,今天清明。”
“這是哪一年啊?”
走到門口的張斌,又轉身回來了。
“高崎,你怎么了?”他又看著他,不放心地問。
“沒怎么,想考考你。”他勉強沖他擠出一個笑容來。
“靠!你神經病啊,用這種問題考人?”
“你看,你回答不上來了吧?”
“兩千年,千禧年!我懶得搭理你!”
“哎,你中午到底吃不吃飯,要不要給你捎一份回來?”張斌繼續問他。
高崎就伸手去床邊的鋪底下,摸索自己的錢包。
如果他是重新回來了,鋪下面,應該有他的錢包。
果然,那錢包就在他想到的那個位置上!
“給我捎兩個饅頭,菜要兩塊的。”
他盡量抑制自己激動的心情,聲音還是有些發顫。
張斌沒等他從錢包里掏錢,在桌上拿了他的飯盒,轉身就走了。
兩個人在一起住單身宿舍,住了五年,關系一直那么好,也不會在乎這塊兒八毛的。
高崎把那個有些毛邊的棕色錢包,舉到自己的眼前,看了許久,許久。
這就是他以前用過的那個錢包,他真的穿越回來了!
兩千年,他還沒有和妻子結婚,他的妻還在!
沒有了妻,他早就不想活了,整天喝酒麻痹自己。
肝那個地方,已經疼了好久了,不喝酒就疼。
他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