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高崎忙著裝修他的聚香坊的時候,孫繼超也回到了唐城量具,開始了他的改革。
唐城量具的全稱叫唐城工模量具廠,孫繼超、高崎和陶潔原來工作的這個分廠,是生產模具的,就叫模具分廠。
全分廠又分了三個車間。最南面靠著通唐城公路的這個車間,是一車間,也叫鍛壓車間。里面有七八臺空氣錘,從七百五十公斤的,一直到最大兩噸的不等。
鍛壓車間后面的兩排工房,是熱處理和電鍍車間,也叫二車間。
前面的工房里,放了四臺大小不一的熱處理電爐,一邊還有三臺井式滲氮爐。剩下的,就是幾個分別裝了油、水和石灰的淬火、防氧化回火保溫池。
后面那個工房,則是放了幾排電鍍水槽的電鍍車間。
整個分廠的最后面,才是孫繼超擔任過調度的機加車間,也叫三車間。車鉗銑刨磨鉆各類機加設備和機加工種,就都放在這里。
這個工房也特別大,長度是前面那三排工房的兩倍多。
整個模具分廠,在計劃經濟時代最鼎盛的時候,有四百多號工人。如今,連辭職帶下崗,已經走掉了一多半,全分廠已經不足一百五十號人了。
就是這一百五十號人,分廠也養不起。像前面的鍛壓和熱處理、電鍍車間,都是高耗能設備。分廠沒有太多的活干,為一兩件活開動設備,消耗遠遠大于產出,不值得,還不如委托到其他單位干省錢。
開工率嚴重不足,這兩個車間的工人,平均一月連二百塊錢都掙不上,基本就不上班。
啥時候碰到有大批量的活,分廠再去通知大家上班。沒活的時候,大家也只好自謀生路。
常年有活干的,只有后面的機加車間這七八十號人。而這些人,也不是人人都有活干。
像一些高精度加工機床,現在社會上都是只講效益不講質量的粗制濫造產品,用不上精加工機床。而精加工機床干粗活得不償失,這些設備上的工人,也沒有多少活干,情況和前面兩個車間里的工人差不多。
如此算下來,整個模具分廠的開工率不足三分之一,大部分的工人都在家里閑著,拿不到幾個工資,只能自謀生路。
整個唐城量具,除了制造量具的三個分廠,還能勉強給工人發工資以外,其他分廠,情況大致和模具分廠差不多,形式十分嚴峻,基本是在破產的邊緣掙扎。
這樣的工廠,基本已經沒有什么希望。高崎說把設備賣了,改海鮮市場,不是沒有道理。
劉群生之所以把著分廠的大權不放,不是他還想好好管理這個分廠,設法讓它盈利,更不是能從分廠里榨出多少油水,而是分廠這個名頭,有利用價值。
分廠是二級法人,有對外開發票的權利。另外,像唐城量具這種單位,不伸手問國家要錢就已經不錯了,壓根兒也不會給國家繳稅。
劉群生就自己偷偷弄個工廠,也不用去注冊繳稅。他打著分廠的名義弄來了活,在自己的工廠里干了,再從分廠里開發票出來,自己不用交稅不說,連增值稅都省了。
他這么干,每年只省下的稅款,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唐城量具在外面偷偷開工廠的干部,也絕對不僅僅是劉群生一個。
這挖工廠墻角的門道,工人們不太明白,孫繼超是明白的。他想方設法把劉群生從廠長位置上給弄下來,就是要堵死這個漏洞,不讓劉群生這樣把分廠的資產,通過這種形式,慢慢轉化為自己的私人財產。
資產好多都是無形的。分廠享受到的免稅政策,就是一種無形資產。這個無形資產,工人們得不到,卻被劉群生據為己有,這就是不公平。
雖然高崎并沒有食言,把劉群生做的那些壞事給捅出去,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劉群生和薛雪的事情,還是在唐城量具傳的沸沸揚揚。
劉群生在總廠壓力之下,不得不交出權力,調到其他分廠去。
他這回鬧的這個動靜太大,影響過于惡劣,到其他分廠就不能再當一把手。就是副手,也沒有人敢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