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通了,他就亮著高嗓門說:“繼超啊,給我弄兩個你拿手的菜,四菜一湯。你有空沒有?有空你給我送過來,你親自過來。”
聽到他要菜,許書記就坐不住了,從沙發上站起來說:“伍廠長,我們不能在這兒吃。”就和他商量,“要不,咱們一起去外面吃吧?我請客。”
伍樹全掛了電話,轉回身來看著他說:“干啥?來看看我這個老朋友,中午吃我一頓飯也犯紀律?咱可事先說好,我拿你們當親戚朋友,可沒拿你們當官,我也不求你們辦什么事兒,這不犯紀律吧?”
許書記倒是讓他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說:“你看我們過來的匆忙,也沒給你帶點啥東西。”
伍樹全就打斷他說:“啥也不用。我一個老頭子,國家給這么高的退休工資,想要啥都買得起,啥也不缺。你們能跑來看我,我就知足了。坐下,都坐下。”
曹秘書長已經端了茶幾上的玻璃茶壺,去矮櫥上找茶葉去了,然后就去廚房里燒水。他做事輕車熟路,應該是沒少到這里來。
屋里就伍樹全和許書記坐著,說些過去的往事。
待曹秘書長燒開水,泡上茶,重新坐回沙發上去的時候,許書記已經成功把話題說到了高崎身上去了。
對高崎,伍樹全還真有不少話可說。
“這小子過去是唐城量具工模量具分廠的維修工。”他說,“他入廠那會兒,我早就退休了。不過這小子在廠里挺有名的,也不是什么好名聲,是打架出的名。他把廠里最有名氣的一個調皮孩子,給揍到醫院里面去了,從那出的名。還因為這個,得了個漂亮媳婦兒。”
這個許書記倒是不知道,他就問:“是不是從那會兒開始,他就混社會了?”
“差不多。”伍樹全說,“聽說他打架挺厲害,反正聽我二小子說,廠里那些調皮搗蛋的孩子都怕他。”
許書記心想,這就對上號了。歷來混黑的人,都是先靠打架出名的,司志國這樣,高崎也是這樣。然后,隨著國家搞活經濟,這些人就開始想辦法撈錢,最終形成了黑惡勢力。
“那他最后怎么就變成商人了呢?”許書記就問,“是不是靠搞非法經營,沒人敢管呢?”
伍樹全說:“這個我不太清楚。可是他到唐城量具來租房子搞那個海鮮市場我知道。”
許書記就不再插話,靜靜地聽著他往下說。
“許書記你也知道,這唐城量具是我老團長一手搞起來的!我又在這里干了一輩子,我熱愛這個工廠。眼看著高崎拿著廠房當市場,又在周邊建小商品城,這不要把唐城量具給擠垮了嗎?他那兒工資高,掙錢,好多工人都辭了職跟著他干。工廠里沒了工人,那就離倒閉不遠了!”
然后,伍樹全就又陷入了很久之前的回憶里面去了。這人老了,都喜歡回憶往事,伍樹全也不例外。
許書記跟過不少那個年代過來的老領導,自然也理解他們的這個習慣。因此,他并沒有嫌伍樹全啰嗦,而是表現出了足夠的耐心,靜靜地聽著他往下講。
就聽他繼續說:“四五年那會兒,我跟著村里的馬車去城里送貨,半路碰上遭殃軍,硬生生從馬車上把我拖下來,給我頭上扣個青天白日鋼盔,就把我拖戰場上去了。
我這種新兵,整天得受那些老兵油子欺負,給他們鋪被子洗衣服,稍不滿意就拳打腳踢。他們那邊當官的,就更不拿士兵當人看,官大一級壓死人,動不動抬手就打,張口就罵,受老罪了。
四六年打四平,那幫王八蛋拿我們當炮灰,督戰隊在后面跟著,誰后退就打死誰,逼著我們沖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