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區北面圍墻外面,和山上一個村子搭界,有一家住戶的房子就在圍墻外面,他家院子的一面墻,就是廠區那個圍墻。
那一年,那戶人家的院子里,養了不少雞。那時候像高崎這種入廠不久的工人,每月只有二三百塊錢,生活真的挺苦的。高崎人高馬大的,嘴饞。國企效率低,上班沒什么事情做,他就領著劉進,趁那家人上地里干活,家里沒人的時候,翻上圍墻。高崎個高,騎在墻上,把劉進從墻下面拉上來,再放到另一面人家院子里,去偷人家的雞。
劉進這小子太笨,把一院子的雞趕的嘰嘰嘎嘎,愣是一只雞沒抓住。高崎怕動靜大了,讓地里干活的主人聽見,急中生智,把自己的工服脫了扔給劉進,讓他拿著工服去罩,這才總算抓住一只,高崎的工服卻弄的全是雞屎,沒法穿了。
兩個人偷偷把雞弄到鉗工工房里,才燒了熱水,把雞毛給褪了。也不知道誰給告了密,人家主家就帶著當時的廠長劉群生進來了,人贓俱獲。
雞沒吃成,白搭進一件工服去,還讓劉群生罰了十塊錢,說是賠人家的雞錢。
特么那時候一只雞頂多也就值五塊錢,劉群生愣是賠了人家十塊!關鍵是雞還讓人家拿走了,高崎什么也沒撈著。
那時候高崎入廠才兩年,表面上老實的很,還不敢和劉群生叫板。要是再過兩年,高崎變了兵油子,別說十塊,一分錢劉群生也不敢罰他。
這事兒當時讓全分廠的人當笑話講,陶潔還真聽說過。
這是高崎重生回來之前,已經發生的故事,陶潔知道也不奇怪。
高崎還偷過一次雞,陶潔就不知道了。那不是和劉進在廠里干的,而是在職工宿舍里,和同住一個單身宿舍的張斌干的。
那時候生產任務忙,高崎晚上值夜班。下班就半夜兩點了,肚子餓的咕咕叫。張斌本來已經睡著了,又讓他回來給吵醒了,就和高崎商量,反正也睡不著,不如趁著夜黑風高,偷偷潛到宿舍區,看誰家養著雞,偷一只出來,拿回來煮了,宿舍里還有酒,弟兄倆喝一頓。
說干就干。
職工宿舍區南邊的院墻根底下,有一溜雞籠子,都是宿舍樓上的職工養的。樓上不能養雞,他們就都養在這里了。
兩個人摸著黑找到那排雞籠子,張斌就開始下手。這家伙比劉進機靈,摸著黑弄開一個雞籠子的門,手伸進去,抓牢一只雞,把雞脖子反轉一扭,往翅膀下面一別,雞就叫不出聲來,提留著就走。整個偷雞動作一氣呵成,簡直就是干這個的老手。
這一回,高崎算是吃上雞了,這雞還挺肥,兩個人差點沒吃了。
第二天天剛亮,兩個人吃飽喝足,準備上床睡覺,就聽院墻外面,有個女人扯著嗓子罵開了。
“你們這幫挨千刀的住單身的混蛋!我今春上才買的雞,剛剛開始下蛋,就讓你們偷了去呀,啊?你們誰偷了我的雞,我咒你們下輩子就托生成一只雞,這輩子找不著媳婦,生孩子沒屁眼兒……”
張斌聽著聽著,臉就白了,哆嗦著說:“壞了,我把我們家雞給偷來吃了!”
原來,那個下面開罵的女人,正是張斌他媽!
張斌是農村來的,頂替他爸進的廠,只是因為那時候子女的戶口隨母親,他媽是農村戶口,他也就一直在農村跟著他媽。
他爸退休以后,并沒有回農村去,而是又在附近鄉鎮企業里找了一份工作。房改以后,他又買了宿舍區蓋的新樓,把一家人都從農村接了來。買的房子小,家里人口多住不開,張斌還是在單身宿舍里住著。
這張斌媽在老家農村的時候,就是有名的潑婦,搬來宿舍區住著,更是逮誰罵誰,沒人敢惹。
大晚上的,黑咕隆咚,院墻下面一溜雞籠子,張斌也沒在意,好巧不巧的,就把他媽養的雞給偷來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