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九點多鐘,林煜才接了龍煖辰一起過來。四個人沒說話,上了車直奔小灰樓。
夜色已經很沉了。他們需要好好商量一下,因為太多的事情和太多的信息,交雜紛亂,讓幾個少年理不出頭緒。
燕國薊城,樊館。
大雨已經下了整整一天了。黃昏的時候,天光忽然有些明亮,感覺像是要雨停。可是只一炷香的功夫,天空又變得更加的陰沉,黑云滾滾。
大雨轉為了暴雨,傾盆而下。
夜晚來臨前最后的光亮里,樊館被雨水沖刷得十分干凈醒目。畢竟是新修葺的一座大院子。門楣上的彩繪和題字還清晰鮮艷。
院子里新種的花草樹木還沒有完全緩過來,在風吹雨打中期期艾艾,平添了一些秋色里的傷感。唯有主屋廊下的一簇簇菊花開得正艷,明黃,雪白或淡紫,在雨中顫巍巍挺立著。
主屋四扇雕花大門全開,將秋園景色引入屋中。秋雨把絲絲濕氣也同時送入屋里,讓提前就點上火燭的主屋中飄起了氤氳的霧氣。
樊於期身邊一個碎花陶盆里,微微的泛著青煙。他將手在上面摩挲了一下,抬起頭,看著坐在對面的太子丹。
姬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是已經不像他剛從秦國回來時那般消瘦。他今天穿著一件暗紅色的長袍,腰間的衣帶鉤是一條玉虎,泛著白潤的微光。
他端起面前的茶碗,恭敬的說道:“樊閣主為姬丹所托,真是勞心勞力了。”
樊於期收回手,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他那平淡無奇的臉上堆著笑容,雖然看著不是十分的真誠,卻也表示著他的恭敬。
“太子殿下言重了。如果不是太子殿下如此器重,特為在下開此‘樊館’,我也很難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聚攏力量,為太子殿下效力。”
姬丹抬眼看了一眼樊於期旁邊依然冒著青煙的碎花陶盆,問道:“樊閣主說今日要給我看一些不同的,是什么呢?”
樊於期望了望太子丹的身后。姬丹很識趣的揮了揮手,令下人們退出了主屋。
其實樊於期是在看一個人。
這次陪著太子丹來的四個侍女中,有一個是生面孔。那個女孩總給樊於期很熟悉的感覺,特別是她臉上掛著的那種懶洋洋的神色。
樊於期沒有想起來這個人,但是他就是覺得熟悉。他想著一會兒一定要吩咐安插在太子宮里的仰度閣的諜子,去查一下那個女孩的底細。
這個時候,可不能有半點不安定的因素擾亂了他的計劃。
四扇雕花大門被輕輕地關上,也隔斷了外面的秋風,讓屋里頓時溫暖起來。
樊於期高深莫測的笑了一下,說道:“足不出戶,讓我請太子殿下往胡人之地一游。”
說完,他再次將手放到碎花陶盆上摩挲了幾下,說了一句:“走。”
姬丹只覺得眼前一花。空氣中仿佛有一層水波蕩漾開來。四周的景色立時便完全不同了。
仍然是在下雨,但是好像已經是毛毛細雨,而那細雨似乎還夾雜著細小的冰粒。這雨夾雪,讓四下的草原看上去有些灰白。
長草彎彎低垂,已經枯黃了,細莖上綴滿水珠,看上去沉甸甸的,又很冰涼。
周圍很安靜。姬丹發現他已經踏上了一片廣袤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