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又笑了。他此時看上去就像一個慈眉善目的富家翁,狹長的臉上花白的胡須,隨著他的笑,輕輕的抖動。
“不久就又要東征了。”王賁說:“今日在朝堂之上,基本已經確定了這次兩路東征的主帥和副帥。爹為什么不當主帥,卻讓我做北路軍的主帥?”
王翦笑而不答。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今年剛剛在李牧那里吃了大敗仗。不足年余,又要去打趙國。現趙軍士氣正盛,李牧肯定還是主帥。我為什么要去碰那又硬又臭的石頭呢?”
“爹啊,你的意思就是讓我們年輕人去練練,不用贏?”
“從王上的想法肯定不是這樣。出征不贏豈不是勞民傷財?但是爹對你私下來說,也不過就是練練兵。”王翦的話讓王賁十分不解。他的不解全掛在臉上了。
“這次一定要保住秦軍主力,不要和李牧硬碰硬。”王翦囑咐道。
“爹都說了好多次了。上得戰場見機行事。坐在自家天井院子里,怎么能料敵陣前呢?”王賁說道。
“那是你還沒有修煉到家。”王翦收起笑容。
“爹,難道你是怕了李牧不成?”王賁仗著酒意,將心中那點兒小心思,終于說出了口。
今日朝堂之后,總有人議論,說是王翦愛惜羽毛,怕折損了他秦軍長勝大將的名頭,因此不愿意去和李牧硬碰。
“怕他?你以為你在前線廝殺,你爹我就在家喝茶呢?”王翦語氣里稍有加重。
“有很多事情要好好的計劃。非一日之功可為也。但是如果計劃周詳了,千里之外奪其主帥,也不是不可能的。”
“千里奪帥?”王賁不解的看著他爹。
“怎么,不信?”王翦反問道。王賁沒敢搖頭。
王翦嘿嘿笑道:“那就讓為父慢慢教你。‘千里奪帥’,必須要有足夠細密的布置,和超乎常人的耐心。”
趙國邯鄲,景明宮。
風洛棠四人到達景明宮的時候,公子嘉端正的坐在案幾后面,將已經看過的賬目竹簡整理在身側。
見四人來到,他欣喜的站起身來迎上去。
“大哥。”“大哥,晚上好。”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也許是讓風洛棠帶的,幾個人不再隨著趙國的人喊“公子”,而是改叫了“大哥”。
每次聽到四個少年喚出這兩個字,公子嘉心中滿滿的都是溫暖。因為在這趙國偌大的王宮中,他終于又找到了有親人的感覺。
林煜強烈要求這次主要的謀劃,在公子嘉的景明宮,與他一起來商量。
雖然來之前,他一再囑咐風洛棠幾人,千萬不可將擺在明面上的歷史事實講出來。
“知道蝴蝶效應嗎?”林煜說道:“任何一個細微的改變,都會大大的改變歷史的軌跡。而這種軌跡的改變未必是好的,而且肯定是不可控的。”
“煜哥,那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風洛棠認真的問道。
林煜想了想,說道:“那些歷史書上沒有寫的,挑有用的可以說。只要是歷史中有記載的都不能提前說。”
邵易補充道:“沒錯。這不是對大哥信與不信的事情。他生而為趙國人,難免看問題只站在邯鄲的立場上。”
“明白。“風洛棠說道:“總有一些事情歷史書里也沒記下來。”
五個人用半晚上的時間,交換了連日以來各自獲得的情報。
林煜和龍煖辰在秦國王翦府上,和其他大將軍府上,盤亙數日,得到的情報應當是秦國將在明年春天之前再次東征,對趙國發起進攻。
截止目前為止,秦國的征募兵丁,派遣將領等工作已經基本完成。
風洛棠他們的消息,當然是關于“樊館”和太子丹的逃亡。
公子嘉就將虛螳和苦蝗的事情講了一下,最后說到虛螳最近有飛鴿傳書。他說樊於期將很快去與北方匈奴頭曼單于和東胡的東胡王私下見面,應該是為串聯結盟的事情。
“看樣子燕國是鐵了心要勾結塞北。只是不知道太子丹說過的燕趙結盟有什么進展?”
“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林煜說道:“別說燕國和趙國素為仇敵。就是秦國方面也會使盡手段,破壞這種聯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