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柔手指點在目瞪口呆的羅縣令鼻尖。
“你不是說過么,死是小事,節氣是大事,你是個有節氣的,有這樣的曾祖母,你怎么還能活著?你該羞愧而死,你該一頭碰死,上吊吊死,服毒也行。”
李桑柔說完,轉身就走。
陸賀朋大氣不敢出,緊跟在李桑柔身后,一直走到邸店門口,才猛的舒出口氣,腿一軟,跌坐在邸店門檻上。
這一夜,他簡直像是經歷了一場鬼神戲,一場大戰,這是一場從地獄行走一趟的可怕歷練。
“去看看果姐兒怎么樣了,你去讓他們炒幾個熱菜,燉鍋好湯,累了。”李桑柔有幾分疲憊的吩咐金毛和黑馬。
陸賀朋喘過幾口氣,挪過去坐到李桑柔對面。
“大當家的,這可都是,大事啊。”陸賀朋看著李桑柔,驚懼中透著濃濃的憂慮。
他們殺了人,還鬧出那么大的動靜,簡直就是公然!
剛剛,大當家的又當眾……唉,那算是往羅縣令臉上打了一巴掌,不是比喻,就是打。
這簡直,駭人聽聞!
“那些人犯,除了小廝長隨,另外兩個是誰?”李桑柔沒理會陸賀朋的擔憂,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問道。
“一個是符離府史舉人的小兒子,史洪運,另一個,是王懿德二姑母的兒子,應文順,也是從符離府過來的。
都是來給王老秀才賀壽的,卻造下這樣的惡孽。唉。”陸賀朋想想那摞子供詞,頓時心里堵的透不過氣。
“他們會怎么判?秋后問斬,還是立刻就斬。”李桑柔接著問道。
陸賀朋噎住了,片刻,才苦笑道:“王懿德是主犯,已經死了,其余從犯……”
陸賀朋的話卡住,迎著李桑柔的目光,苦笑更濃,“第一,前面死的六個,跟史洪運、應文順無關,他們兩人都是初犯從犯。
還有,齊嫂子從前是娼戶,雖說贖身出來,可還是賤戶。
史洪運和應文順,從嚴,也不過流放一千里,要是,”陸賀朋低下頭,“也就是罰些銀子。人命案子,必要遞進符離府的,史家在符離府很有勢力。”
李桑柔垂眼抿著茶。
“律法如此,大當家的……”陸賀朋苦笑嘆氣。
“要是他們一刀砍死了齊嫂子,齊嫂子干脆利落,說死就死了,律法如此就如此,主犯償命,就足夠了。
可那些供詞,你都看過。
供詞上的惡行,你只看供詞,只怕就要做噩夢,可果姐兒卻是從頭看到尾,而且,他們明明知道果姐兒就在旁邊看著。”
李桑柔的話頓住,片刻,才接著道:“律法是定給人用的,哪怕是惡人,也是人,這些都是牲口。
都說人生本善,世間的善人很多很多,可并不是人人生而善,也有生下來就惡的,生下來時,只帶了個人形過來,沒有人心。
比如史洪運,比如應文順。
別的人,是生而為人,束發受教,他們兩個,和王懿德一樣,從小學的,是怎么披著人皮,用人的名義作惡。”
陸賀朋沉沉嘆了口氣。
果姐兒確實太可憐了。
可律法如此。
鄒旺抱著果姐兒出來,金毛跟在后面。
“大當家的,好信兒,剛才大夫說,果姐兒的脈像,比之前好多了,說看她這樣子,應該是魂魄都回來了,魂魄全了!您看看!
果姐兒,這是咱們大當家的。”鄒旺抱著果姐兒坐到李桑柔旁邊,滿臉喜悅。
“我姓李,你姓什么?”李桑柔笑看著果姐兒,溫聲問道。
“齊。謝謝你。”果姐兒看著李桑柔,眼淚涌出來。
“可憐的孩子。”李桑柔伸手抱過果姐兒,“都想起來了?”
果姐兒哆嗦了下,低低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