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柔曲起了一條腿,踩在窗臺上,瞇眼看著黑暗高聳的景龍門。
皇上的潛邸,就在景龍門內。
當年那場爭位亂斗,她從潘定邦那里,聽到不少傳聞八卦。
先皇的生母是俘獲而來、充入宮廷的奴婢,一次偶然機會,被太祖臨幸,生下先皇,可直到先皇的母親死時,都還是一個宮婢,只是不當差了而已。
后來的尊號,是先皇即位后,才追封的。
先皇娘兒倆個,在爭斗激烈的后宮一直悄無聲息,甚至連太祖都常常忘了他還有這么個兒子。
好在當時皇子十幾二十個,皇女二三十,太祖不認識的,也不是先皇一個人。
皇子皇女們實在太多,太祖又是根本不管,這些皇子皇女們的婚嫁,出宮,除了那幾個深得太祖寵愛的,其余諸人,到了年紀,都是有宗正府出面,挑座宅子讓皇子出府成親,給公主挑個差不多的人家,湊點嫁妝嫁過去。
像先皇這樣悄無聲息的皇子,自然輪不著他來挑宅子,宗正府指到哪兒就是哪兒了。
那時候剛剛建國,建樂城百廢待興,空得很,就是熱鬧地段,也是空宅子多的是,可先皇還是被指到了挨著景龍門的一座宅邸里。
景龍門在當時是很偏僻的地方,遠離皇城。
這座宅子,連大都不算大,真真正正是一無是處。
可后來,誰也沒想到,在諸皇子爭斗到最慘烈的時候,沉默了半輩子的先皇突然站出來,和一直片葉不沾身的老睿親王聯了手。
老睿親王悄悄去了趟泰州,替皇上求娶了先章皇后,替兒子求娶了文大將軍的獨養女兒。
飽受爭斗波及,苦楚不堪的軍中諸將,在先章皇后和文大娘子一前一后嫁進建樂城之后,幾乎都有了選擇,站到了先皇一面。
也就大半年,先皇就屠盡了諸兄弟,踩著所有兄弟,和眾多姐妹們的鮮血,坐上了那把椅子。
不叫的狗才最兇啊。
李桑柔想著潘定邦說這句話時的神情,瞇眼微笑,潘定邦是個明白人。
登上大位的先皇,坐到那把椅子上時,也是傷痕累累。
五個兒子,死了四個,三個女兒,一個沒活。
先皇登基沒幾天,就立了皇上為太子,可皇上卻不是立刻就搬進皇城那座皇太子宮的,而是選擇留在景龍門外的那座潛邸,直到二皇子出生,之后,才搬進皇城。
李桑柔眼睛微瞇。
聳立在皇城之中的皇太子宮,被宮城俯視,被百官注目,哪有這座遠離皇城,偏僻安靜的潛邸方便呢。
唉,皇上和先章皇后這份婚姻,不是因為你情我愛,是為了利益。
先章皇后必定明明白白,她和文大娘子嫁進來前,和老睿親王,必定是談好了的,是有過這樣那樣的約定的。
可這份毀約之心,至少從皇上不愿意搬進皇太子宮那一天起,就扎下根了。
先章皇后與虎謀皮,撒手而去的時候,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世子說她很平靜。
嗯,愿賭服輸。
夜色一點一點深濃起來,更梆聲由遠而近,人靜時分了。
李桑柔站起來,換上一身黑衣,跳出窗戶。
先去看看那座潛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