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對蘇清,就是再瞧不上,當面也還是客客氣氣,捧著尊著。
蘇清這個人,又極其圓滑,脾氣極好,見誰都是一張笑臉,至少表面上,蘇清在江都城和軍中,口碑不提,人緣卻是極好。
張征孤單一人,性子烈脾氣大,心狠手辣,又長了一張不討人喜歡的丑臉,在軍中,以及整個江都城,除了武將軍看重他護著他,蘇清是他過命的兄弟,余下的,就只有這位鐘先生,真心的憐惜他照顧他,時常絮絮叨叨的教導他。
張征對鐘先生的教導和絮叨,聽不聽不提,從來沒有不耐煩過,脾氣上來,除了武將軍能呵止住,就是蘇清和鐘先生能拉住他了。
武懷國任主帥后,上折子請下旨意,以張征為將軍,駐守江都城,轄領周圍四城兵力防守,之后,就細細交待過鐘先生后,打發鐘先生過來,給張征幫辦軍務。
鐘先生到張征身邊,唯一一件事,就是緩和張征和軍中諸人的關系,在張征脾氣暴起時,拉住他,攔住他。
鐘先生是出了名的老好人,極其平易,不管是誰,他能幫的,一定幫一把,只要幫,都是盡全力的幫。
軍中諸人有什么事,都愿意找他,從前,他在武將軍面前說不上話,可現在,他在張征面前,說話可是極其有用。
有鐘先生在,張征的暴厲和軍中諸人對他的厭惡,就有了緩沖,武懷國就不用過多擔心張征這邊會有兵變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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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江那邊遞信過來了,很急。”離了十幾步,鐘先生就急急道。
“先生慢點兒,再急也不急在這幾步。”張征放下筆,從筆立侍立在旁邊的親衛手里拿過衣裳,一邊披上,一邊迎上鐘先生,接過竹管。
“說是那位大當家往江寧城過來了,行程不慢,最遲傍晚能到,你看看。”張征仔細看過,將竹筒里的薄竹紙遞給鐘先生。
“真來了?咱們真要過去?會不會是個圈套?”鐘先生仔細看過,擰著眉。
“大帥信里說,武懷義是被一支一尺多長的弩箭從鼻眼間穿入而死,不是北齊喊叫的那樣,被他們大帥陣前砍死,他們大帥掠人之功。
武懷義的牙旗,也是被一支同樣的弩箭射斷。”張征看著鐘先生道。
鐘先生聽的臉色微青,這些,他是頭一次聽說。
“合肥之戰那份戰報,你看過,沖鋒之時,那面桑字旗下,站著的三個人,用弩之人瘦小,一個鐵塔般的壯漢,一個黑臉漢子,瘦小是因為那是女人,李桑柔,其余兩個,大常和黑馬。”張征接著道。
“將軍的意思,射死小武大帥的,和陣前射馬的,是同一個人?都是這個李桑柔?從前這江都城夜香行的大當家?”鐘先生有幾分不敢相信,又有些感慨。
這座小小的江都城,真是藏龍臥虎。
“就是她。那時候,阿清經常說起她,說她不是個簡單人兒,重情重義,極有手段,見識不凡,都是好詞兒。
她射死武懷義,應該是為了給她那些夜香行的兄弟報仇。”
張征說到射死武懷義,心情愉快,他極其厭惡那位傲慢無禮眼空心空的曾經的上峰。
聽到他的死訊時,他痛快的喝了幾杯酒。
“真要是那位桑大將軍,肯定不容易得手。”鐘先生眉頭緊擰。
“肯定是她,既然是她,只要有機會,就不能錯過。
就算得不了手,也沒什么,不過就是死些人罷了。”張征從親衛手里接過濕帕子,連頭帶臉擦了幾把,和鐘先生一起,往前衙過去。
一個時辰后,早就已經空無一船一人的江都城碼頭上,一隊隊的精壯兵卒背著刀槍弓箭,一個個跳進江中,分散開來,游向對面的江心洲。
張征背著手,站在塊石頭上,看著散布在江中,往江心洲游過去的數百兵卒,再看向對面的一片混沌的江寧城,心里充滿了期待。
也許,真能殺了那個大當家,那位桑大將軍呢!
那位大當家,和阿清阿姐那份交情,萬一……
她死了最好!死的越早越好!越快越好!
鐘先生站在石頭下,憐憫的看著江中,以及在碼頭上排隊跳入江中的諸兵卒,想嘆氣,又強忍了回去。
這數百人,成敗,都是有去無回,唉!
都是活生生的,有家有室,有父母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