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份軍報扔進爐膛,李桑柔遠望著角樓,出了好一會兒神,才接著看那些軍報。
顧晞已經攻下平靖關,到了鄂州城外,文彥超的大軍,已經逼近隨州。
戰事推進的并不快。
李桑柔看完所有軍報,抖了抖空空的袋子,往后靠在椅子上,看著紅旺的爐膛里,一張張黑蝴蝶一般的紙灰,飛起落下。
顧晞和她說過皇上的戰略,南梁國力強盛,從君到臣,也并不腐壞,這一戰,是長久之戰。
頭一步,他們要把戰場壓在南梁境內。
如今,黃彥明和喬安,帶著大部分輕騎,留守長江沿線,顧晞的主力,要把南梁伸到江北的所有手腳,都打回去。
守城容易攻城難,要是這城還有一大片大后方,那就更難了。
李桑柔再嘆了口氣,站起來往外走。
還沒出院子,迎面,孟彥清黑著張臉,從外面進來。
“大當家要回去了?”孟彥清拱手見禮。
“出什么事兒了?”李桑柔看著孟彥清黑如鍋底的臉。
“是出了一點兒小事兒,來找大當家,也是這事兒。”孟彥清答了句,來后看了看,猶豫著是該進,還是該出。
大當家要回去了。
“進來說話吧。”李桑柔示意孟彥清。
兩人進去,坐到河邊樹下。
“出什么事兒了?”李桑柔再次打量著孟彥清。
“衛福,大當家記得嗎?”孟彥清口齒有幾分粘連。
“記得,這些老人中,比你小的不多,他是其中一個,一笑起來露出兩顆虎牙,很好看,他怎么了?”李桑柔記得每一個云夢衛。
“咱們回來前一個月,諸事順利,我就讓他們想回家看看的,就回去看看,沒幾個回去的,衛福是其中之一。
衛福挑入云夢衛時,只有十九歲,剛成了親。
我們挑入云夢衛后,都往家里送了死信兒,還有份立功彰表,以及養家銀。
衛福年紀輕,之前沒立過什么功,就沒有彰表,只有份養家銀,銀子不少,五百兩。
衛福家境不差,家里有七八十畝良田,兩個兄長都是壯勞力,原本……”
孟彥清的話頓住,呆了片刻,才苦笑道:“我說亂了。
衛福剛進云夢衛時,跟著老董,成天跟老董說想他媳婦。
說他跟他媳婦隔一個村,自小兒在一起長大,他六七歲的時候,就下定決心,長大了要娶艷娘當媳婦兒,說艷娘也跟他一樣,六七歲上,就想著要嫁給他。
衛福十九歲那年,往家里送了死信兒后,艷娘就立誓要替衛福守一輩子。
可后來,衛家,和艷娘娘家,都不想讓她守著,都想把她再嫁一戶人家。”
孟彥清的話哽住,好一會兒,才接著道:“衛福找到艷娘的時候,艷娘在鎮上一間破廟里,瞎了一只眼,人瘋瘋顛顛的,衛福就把她帶回來了。”
“嗯?”李桑柔看著孟彥清,“衛福殺人了?”
“沒。”孟彥清被李桑柔這一句話問的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