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你當時說過,要是兩個男人,也就是抹一把臉的事兒了。”蘇姨娘點頭。
“那個仆婦,被她男人打的死去活來,知道的人,一說起她,好像她從這件事后,就成了殘缺,比斷了一條腿,少了半邊身子更可怕。
可那個醉漢,就像衣服上沾了點兒灰,拍拍干凈,哈哈一笑,就過去了。
這不公道,不該這樣。
女人,應該和男人一樣,這件事上,要是男人不過是沾了點兒灰,拍拍干凈就好了,那女人也是這樣啊。
就像你,在床笫之間,男人是樂事,你也是,男人指揮你取悅他,你也指揮他們取悅你。
這樣,才是對的。”李桑柔慢吞吞道。
“怎么可能呢。”蘇姨娘嘆氣。
“怎么不可能呢,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就可能了。”李桑柔抿了口酒,笑道。
“我真喜歡你這樣,人家這么看,你偏要那么看,看到我這樣的狐貍精,你也覺得好。”蘇姨娘往后靠在椅背上,看著天井里艷紅的花兒。
“就是狐貍精才好啊。”李桑柔端起壺,壺里空了,李桑柔彎腰拎起酒壇子,再倒了壺酒。
兩人都不說話了,對坐喝酒,良久,蘇姨娘嘆了口氣,“這趟跟將軍過來,是我自己要來的。”
“嗯?”李桑柔看向蘇姨娘。
“將軍說我無畏,我不是無畏,我是厭倦了滿府的人,想歇一歇,喘口氣。
這里,你看,我就對著將軍一個人就行了,將軍的心思都在打仗上頭,早出晚歸,經常夜里也不在,多數時候,就我一個人,在這個小院里,走來走去,看看那個,看看那個,很輕松。
在杭城,和在江都城,每天睡覺,起床,吃飯,到處請安,陪著笑陪著小意兒,侍候將軍,在夫人身邊侍候,陪老夫人打雀兒牌。
我覺得我像個被人捏著提著的人偶,也不知道是誰提著我,經常恍惚中,覺得自己不在自己身上了,飄在空中看著自己笑,看著自己湊趣兒出牌。
好像就跟你在一起說話的時候,我是我,不是蘇姨娘。
認識你之前。”
蘇姨娘的話頓住,呆呆出了一會兒神。
“不記得了,好像就是認識你之后,我常常想,要是從很小時起,我能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我要怎么過日子,我去做什么。
要是現在,我能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我該怎么樣。
想的越多,越覺得現在這樣過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一天比一天模糊,模糊的連眉眼都沒有了。”
蘇姨娘垂著眼,一口一口抿著酒。
“這酒不錯,沒想到鄂州城里還有這樣的好酒。”李桑柔沖蘇姨娘舉了舉碗。
“嗯,確實不錯,雖然這是一碗離別酒。”蘇姨娘將碗舉到面前,看了看碗里的酒,仰頭飲盡。
“那就,就此別過。”李桑柔喝光了酒,將碗放到桌子上。
“從現在就開始么?”蘇姨娘拎起壺,給自己斟上酒。
李桑柔轉回身,看著蘇姨娘,笑著抬起手,認真鄭重的揮了下,轉身出門。
蘇姨娘坐著沒動,端起酒,一口一口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