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柔將鋼弩遞回去,再接過一只,射向望樓上正在揮舞旗幟的令兵。
最前面的戰船已經迎上了南梁水軍。
李桑柔所在的戰船已經從船隊中脫離出來,停在護城河這一半,襄陽城頭強弓射程之外。
李桑柔不再看城墻,只盯著南梁的戰船,一支支弩箭穩穩的射向船桅吊斗上的令兵。
幾艘南梁戰船往李桑柔這邊沖撞過來,立刻就有北齊戰船沖迎上去,一隊隊水鬼跳進水里,在李桑柔前面幾十丈、十幾丈的水里,翻滾廝殺,清澈的水面滲進一縷縷鮮血,由一縷縷洇成一團團,一片片,直到染紅了水面,順著水流,從船邊流過。
李桑柔全神貫注,接過鋼弩,扣下板機,遞過鋼弩,再接過,弩箭節奏分明,每一聲尖細刺耳的破空聲后,都帶走一份生機。
……………………
襄陽城后山,文順之趴在山崖上,看著山下不遠處的城墻,城墻上還是井然有序,他還要耐心的等著。
……………………
戰船兵力遠遠少于北齊的南梁水軍,背城一戰,全無退路,唯有死戰。
寬闊的護城河,很快就染成了血紅。
午時前后,南梁水軍崩潰覆滅,傷痕累累的北齊戰船搭成船橋,從沙州橫到了襄陽城下。
聚集在沙州上的北齊兵卒,抬著一架架云梯,沖上船橋。
李桑柔的船靠在船橋邊上,泊在城上強弩射程的邊緣。
李桑柔加快了弩箭射出的速度,為沖過船橋,沖向城頭的云梯,殺出一條狹狹的通路。
城頭上頓時呼喊急切,混亂起來。
……………………
襄陽城后山的文順之,看著混亂起來的襄陽城墻,深吸了口氣,揮手下令:“下山!”
幾十根早就系好在山石粗樹上的纜繩甩下去,從三十萬人中精挑細選出來的一萬精銳抱著纜繩,連成串兒急速滑下。
襄陽城墻上,更加混亂了。
文順之最先滑下,離地兩三丈,松手跳下,就地一滾,躲過一支利箭,爬起來,往城門疾沖。
山崖和外城門之間的佛寺里,幾個游方僧人沖出來,張弓搭箭,射向城墻上的弓手。
城墻的箭陣混亂了幾息,趁著這幾息的機會,文順之等人已經沖過這十幾丈的短短距離,沖到城門下。
城門仿佛動了動,一絲縫隙露出來,文順之吼叫著,用力頂向城門。
縫隙更大了,半張臉露出來,沒等那張臉說出話來,一柄利刃透胸而出,剛剛張開要說話的嘴里,沒能說出話,只有鮮血涌了出來。
城門被文順之和隨之疾沖而來的北齊精銳沖撞而開,一萬精銳往里沖殺進去。
……………………
西邊城墻上,兩三個健卒從云梯上滾落進了城墻,李桑柔立刻調整方向,弩箭集中在幾個健卒一邊,弩箭聲更快了,幾個健卒背對著弩箭,站成一排,奮力阻擋著洶涌沖來的南梁兵卒,護著身后的云梯。
一個個北齊健卒從云梯上跳進城墻,加入奮力阻攔的人墻,擋住,護住云梯,再往前推進,北齊兵卒背后的云梯,由一架,成了兩架,三架……
城墻上的混戰,由一點點,到一小片,一大片,艱難而迅速的往兩邊漫延擴展。鮮血沿著城墻,如水般流下,流進護城河,順著水流,扯的越來越長,卻鮮艷依舊。
城墻上的混亂,到了彼此混雜成一團的時候,李桑柔垂下了鋼弩,瞇眼看著轟然推開的城門,呆了片刻,動了動脖子,轉了半圈,找到已經西落到地平線的太陽,瞇眼看了一會兒,慢慢吐了口氣,松開手,由著鋼弩掉落在船板上。
“累了,我睡會兒。”
一句話說完,李桑柔軟倒在船板上,暈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