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城外的戰艦了嗎?密密麻麻,一望無邊,滿江都是!
“咱們被圍了五天了,南邊,連個屁都沒有,長沙城,也許真的失守了。
“我要是仁義,慈悲,大義,講究,這城,守得住嗎?”張征笑容斂去,認真而嚴肅。
“那也不能這樣!不能濫殺無辜,至少不能濫殺自己城里的無辜,這是底線……”
“我的底線,就是守住這座城。”張征聲調冷硬。
“將軍要是還活著,我必定死守到底,將軍要是死了,我必定死守到底,將軍要是降了,到這城下來,說:阿征,別打了,開城吧,我立刻開門。”
鐘先生喉嚨哽住,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才好,片刻,一聲長嘆,轉過身,背著手,腳步蹣跚,傴僂而去。
……………………
李桑柔站在樓船上,看著城墻上她能看到的那些垛口,每一個垛口都捆著人,無助的掙扎著,凄厲的哭喊著,央求著……
大常兩只拳頭攥的骨節微響,用盡全力才讓自己站在原地。
“大當家……”文彥超時不時看一眼臉色蒼白的李桑柔,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李桑柔抬手止住,“我沒事兒。”
文彥超咽下了后面的話,呆看了片刻,垂下頭,低低嘆了口氣,往船艙進去。
李桑柔站著看著,一直站到天近傍晚,轉身下了樓船,徑直上了靠在樓船旁邊的小船,大常劃著船,小船在戰艦中間的通道中穿行。
天黑時,小船悄悄出了戰艦群,往東逆流劃出一段,泊進莫府山腳下一處蘆葦叢中,蘆葦叢被割過一回,重新長出來,才只有半人高。
“老大,這兒看不到什么,回去歇歇吧,你站了一天了。”在船艙中坐了一會兒,大常低低道。
“好。”好一會兒,李桑柔低低應了一聲。
大常拎起船槳,將船劃回戰艦群,李桑柔回到自己船上,倒頭就睡。
子末前后,李桑柔聽到動靜,一骨碌爬起來,幾步出了船艙。
船艙外,黑馬剛跳到船上,孟彥清正往船上跳。
“怎么樣?”李桑柔看著黑馬一臉的晦氣,心往下沉,還是不死心的問了句。
“沒等著張狼狗,來的是一群小卒子,領頭的那個,是咱們在江都城的時候,就跟在張狼狗身邊,就是那條狗前腿。”黑馬啪啪拍著衣襟。
“一共去了二十個人,兩座墳都挖開了,開了棺,之后又原樣埋回去了。
“您吩咐過,張征不到,只看不動,看著他們走后,留了十個人看著,我們就回來了。”孟彥清接著道。
“和文將軍稟報了嗎?”李桑柔沉默片刻,問道。
“還沒有。”孟彥清答道。
“嗯,你趕緊去一趟,跟文將軍稟報一聲,肯定等著呢。”李桑柔吩咐了句。
孟彥清應了,沿著跳板,往樓船過去。
李桑柔看著孟彥清走遠了,佇立了片刻,回頭看著站在她旁邊的大常,“咱們得做點兒什么。”
“嗯。”大常點頭,“我去收拾收拾。”
“咱們進不了城。”李桑柔止住大常,頓了頓,接著道:“咱們和張征,都是這江都城里的蛇鼠,深知彼此。
“先吃早飯,早飯后,你和黑馬他們,找文將軍要幾個嗓門亮的,再做幾個喇叭筒子,到燕子磯下去喊。
“就說我桑大當家要張征的人頭,誰殺了張征,我李桑柔就任他驅使三回,生死無懼。”
“老大!”大常瞪著李桑柔。
這個承諾太重了!
“就這樣。”李桑柔轉身往船艙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