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自有女人的貞節,女人因為男人戰敗受辱,也一樣因為男人戰勝而榮耀,這有什么不對?”武將軍皺著眉。
“我不懂這些,只是聽她亂說,覺得有意思。”蘇姨娘圓滑的回避了武將軍的話。
“她還說過什么?”
“她還說過一回,說名將先是人和,再是天時。”蘇姨娘沒再往下說,李桑柔還說,武將軍沒有人和。
“唉,這是極有見識的話。”武將軍嘆了口氣,片刻,提起了筆。
蘇姨娘添了根蠟燭,放到武將軍左手邊,站在武將軍側后,看著他一條條細細的交待著:
……拘住所有下九流,特別是夜香行,腳夫行等等,憑戶冊買糧油吃食,按天限量,找獵戶腳夫清查所有小道,設卡嚴守……
務必將顧晞和前來營救之人,困死在睦州、歙州一帶。
武將軍寫好信,壓上漆封,叫進親衛,吩咐立刻急遞出去,明天中午前,必須送進建德城。
蘇姨娘侍候武將軍睡下,出來前帳,倒掉殘墨,洗好筆硯,慢慢擦著手,看著壓在長案一角的一封書信。
那是晚飯前,武將軍寫給杭城家中的信,信里,措詞嚴厲的命令:
他死后,武家男兒皆須死戰,只可死不可降,武家女子要盡數自盡死節。
蘇姨娘呆呆看著那封信,好一會兒,動了動,聽著簾子后武將軍綿長的呼吸聲,慢慢挪過去,拿起那封信,小心的挑開,抽出信箋,重新研了墨,挑了支粗筆,將寫著一個個死字的那幾行,一層層涂上漆黑的墨,看著墨干了,將信箋重新裝回去,蓋上漆封。
……………………
黎明前后,李桑柔順著一根長長的藤蔓,滑落到山崖中間。
顧晞坐在干草堆中,借著頭一縷晨光,仰頭看著李桑柔滑下來,落到他面前。
“你的臉?頭發?你這是怎么了?”顧晞瞪著李桑柔灰白的臉,和灰白的頭花。“你這是?”
“染的。”李桑柔抬手摸了把,她忘了她染過臉和頭發的事兒了。
“我還以為你過于憂慮。”顧晞再仔細看了看,松了口氣。
“嗯?你以為我急白了頭?你可真敢想。你怎么樣了?”李桑柔走過去,從上往下,從前往后的檢查顧晞。
“腿上傷得重,別的還好。沒想到你能找到我,我還以為……”顧晞喉嚨哽住。
他以為他要死在這里了。
“你福大命大,死不了。”李桑柔仔細檢查著顧晞的傷勢,隨口應付了句。
顧晞大腿上傷的很重,已經化腫潰爛,照顧得好,還沒生蛆而已。后背有傷,一條胳膊傷的抬不起來,另一條胳膊也不能用力。
“把他捆好,拉上去,咱們得趕緊走。”李桑柔檢查完,招手示意上面扔了繩子下來,遞給如意和吉祥。
如意和吉祥托著顧晞,幾個小廝親衛將顧晞細細捆好,系在上面垂下的繩索上,看著顧晞被緩緩提上去。
李桑柔示意如意等人先拉著藤蔓攀上去,自己最后檢查了一遍,拉著藤蔓,利落的竄上崖頂。
孟彥清等人已經解開顧晞,正飛快的扯掉顧晞傷口的臟布,倒出皮袋里的冷開水,粗粗擦洗過,上了藥粉,再用浸過藥的干凈細布重新裹扎。
“藥。”李桑柔仔細看了看顧晞大腿上那道深可及骨的傷口,抬手在顧晞額頭上摸了下,皺眉示意大常。
顧晞額頭很燙,這樣的傷口,又化膿感染,是該額頭滾燙。
大常解下一根腰帶,遞給李桑柔。
李桑柔接過,將腰帶抖開,飛快的找著藥丸,一粒粒放到大常手心里,一邊找,一邊和顧晞道:“這是瞎子配的藥,管用得很,你多吃點兒。”
大常托著一把藥,彎腰過去,顧晞嚇的上身往后倒,“我自己吃!”
他被悶過一回藥丸子,差點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