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米先生……”付娘子吃了兩口酥螺,剛開口要說話,李桑柔笑著示意她,“不急,先吃完再說話。”
付娘子嗯了一聲,吃完了酥螺綠豆百合湯,長長舒了口氣,笑道:“大當家真是會過日子,酥螺這么吃,不甜不膩,還真是好吃。”
“她活著就是為了吃!”米瞎子接了句。
李桑柔沒理他,只看著付娘子。
“啞巴那案子,一趟一趟,過了十七回堂,從本朝律法,說到前朝,前前朝,又說到先賢經義。
“經義我不擅長,陸先生就帶我去見了尉四太太,還有另一位年青的尉奶奶,多虧了她們,特別是那位尉奶奶,真是厲害。”
付娘子語速略慢,一字一句,說的極其清晰。
這大約是一趟趟過堂,練習出來的,只要這樣說話,才能讓臺上堂下的人,不至于錯聽漏聽了她的話。
“到上個月初,京府衙門從大理寺、刑部,還有御史臺,得了回復:證詞乃用以查證事實,當兼聽推理,以勘明真相。
“到這里,證詞這一條,算是有了松動。”付娘子露出笑意,舒了口氣。
“水到渠成而已。”米瞎子呼呼嚕嚕吃了一大碗酥螺湯,長長打了個嗝,“晚報上天天你辯我論,到上上月底,已經論出個一二三了。”米瞎子沖角樓努了努嘴,“那上頭,雞賊著呢,必定是瞧著晚報的論辯一邊倒了,才下的定論。”
“本該如此。”付娘子看著米瞎子道。
李桑柔一臉笑,斜橫了米瞎子一眼。
“到弒父這一條上,案子更加艱難。”付娘子嘆了口氣,“剛好,鄭縣有個案子,是林大姐從鄭縣回來,說給我聽的。
“也是樁弒父案。
“鄭縣大葉鎮上,有一家人家,姓陳,陳家家主陳當,是個牙人,媳婦馬氏,是個媒婆,家境殷實。
“陳當兩個兒子,都娶了媳婦了。
“端午前一天,陳當二兒媳婦孫氏在家里洗澡,陳當喝了些酒,回到家,進廚房找水喝,撞見孫氏洗澡,摟著就要強上。
“孫氏呼救,正好,孫氏的丈夫陳二郎回來,說是天黑,沒看清楚是誰,陳二郎抄起挑水的扁擔,摟頭一扁擔,把陳當砸死了。
“事后,馬媒婆哄騙孫氏,說要是說陳二郎打死了陳當,那就是十惡不赦,要是孫氏認下了,有陳當想強她這事兒在前,孫氏打死陳當,就有情可原,算不上十惡不赦。
“馬媒婆還說,如今天下一統,和皇上大婚兩件大喜的事兒,必定要大赦的,到時候必定就跟著赦了,孫氏要是認了,也就是進去牢里呆上一陣子,她再花點兒錢打點打點,孫氏也不用多受罪。
“孫氏就答應了。
“可馬媒婆心急了點兒,沒等到孫氏秋后問斬,聽說有個嫁妝豐厚、沒生沒養的寡婦在找人家,立刻就替陳二郎上門求娶。
“陳二郎和孫氏只生了一個女兒,今年七歲,陳大郎生了兩個兒子,陳大郎的媳婦王氏,就悄悄兒的,把陳二郎定親寡婦這事兒,告訴了孫氏。
“孫氏就托王氏叫了娘家兄弟過來,說了實話,打死陳當的不是她,是陳二郎。
“孫氏的兄弟,就替孫氏遞狀子喊冤屈。
“遞狀子喊冤那天,正好林大姐路過鄭縣,在縣衙對面吃飯,打聽了原委,回來就告訴了我。
“米先生說過,我要做的事,只啞巴這一樁案子不行,這樣的案子越多越好,我和米先生,當天就啟程趕往鄭縣。”
付娘子嘆了口氣,李桑柔倒了杯茶推給付娘子,等著她往下說。
“馬媒婆是個厲害的,聽說孫家兄弟遞了狀子,當天就趕到縣城,和孫家兄弟說,只要他們撤狀子,就把孫氏的嫁妝,退給孫家。”
付娘子的話頓住,片刻,一聲長嘆。
“我和米先生趕到時,孫家兄弟已經撤了狀子了。
“我假說是孫氏的表姐,拿了點兒錢打點,見到了孫氏,把事兒都跟她說了,包括她殺了陳當,跟她丈夫殺陳當一樣,都是弒父,十惡不赦,秋后必定問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