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李桑柔笑著示意王掌柜。
黑馬按著懞頭轉向的王掌柜坐到竹椅子上,再倒了杯茶塞到他手里。
“你鋪子里,往各處送信,是輪著送,還是一人固定一處?”李桑柔笑問道。
“都是定了地方的。”王掌柜急忙欠身答話。
“那龍頭鎮送信的是誰?”李桑柔接著問道。
“是封婆子。”王掌柜答的極快。
“姓封的婆子?還是瘋婆子?”李桑柔眉梢微抬。
“開頭是個瘋婆子,后來她說她姓封,大家都叫她瘋婆子,也叫習慣了,花名冊上是姓封的封。”王掌柜連答了幾句話,稍稍松緩了些。
“說說這個封婆子。”李桑柔笑道。
“她沒犯什么事兒吧?
“她早年瘋瘋癲癲,后來她說她認字兒,要送信,雖說開頭是看著她可憐,可她接了活兒到現在,派信派的極好,從來沒錯過,從來沒誤過。
”她沒犯什么事兒吧?”王掌柜的心提起來了。
“她很好,要犯事兒,也是好事兒,你不用擔心。”李桑柔笑道。
“那就好。”王掌柜松了口氣,挪了挪,看起來不那么緊張了。
“封婆子是個可憐人,我頭一回看到她,是……”王掌柜擰眉掐指。
“二十五,二十六年前了,大當家也知道,我那時候挑著擔子賣小面,頭一回見她,是臘月里,那一年冷得出奇,我一大清早出來,看到她在人家屋檐下,被雪埋了半尺多高,那會兒,我以為她已經凍死了,還往外繞了兩步,誰知道,她睜開眼,沖我喊了句大哥。
“唉,我有個妹妹,十來歲上病死了,這一句大哥,唉,我就放下挑子,給她煮了碗小面。
“日子艱難,我也就能幫上一碗小面,后頭,有好幾年,再沒碰到過她,我也沒怎么留心過,也記不清她長啥樣兒,唉,要飯的都差不多。
“再后頭,賣小面掙不到錢,家里又添了倆孩子,我就學著人家,去跑單幫,跑單幫常年不在家,再說,我也忘了。
“再見她,是一群孩子,連我家那個大小子在內,追著她扔小石頭,喊她瘋婆子,我去打我家大小子,她看到我,喊了句大哥。
“唉,這一句大哥,我認出她了,可憐哪,我買了四五個肉包子給她,這是第二回。
“后來,是我家大小子,常說那個瘋婆子怎么怎么瘋。
“我家大小子壯實,街坊鄰居一群小小子,都聽他的話,我家大小子被我狠揍過一回,不敢再欺負可憐人,連帶著,我們那兩三條街上的小小子們,也不欺負她,她就常在我們那幾條街上晃蕩,我媳婦要是看到她,就給她口吃的。
“到后來,我接了咱們派送鋪的活兒,也就半個月,她找到鋪子里,說她識字,要領一份送信的活兒,當時,她說她識字,我嚇了一跳,識字的人兒可不多,女人更少!
“我就問她,家在哪里,姓什么,她一個字兒不說,我說你不說姓什么,我這花名冊都沒法報,她說那她就姓封吧。唉,可憐人哪。
“后頭,我想著,也是條活路不是,就讓她試試,她能干得很,從來沒錯過,從來沒誤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