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否無恙?
壓下心頭強烈的焦躁,陳弦松劍光如水流,源源不絕。捉妖師一旦搶得先手,又怎么會那么容易讓敵人近身?但他也無法從黑潮中突圍。此時若有人遠遠從高空俯視,便能看到黑潮涌動如龐大沼澤,而沼澤中,有一個細小無比的光點,浮浮沉沉,就是不肯陷下去。
這樣險象環生地斗一段時間后,陳弦松氣喘吁吁,汗濕全身,甚至握劍的手都微不可察地顫抖著。然而他的眉宇間一片沉毅,劍招絲毫不亂,周身密不透風。一劍下去,灼燙聲和哀嚎聲不斷。
哪怕它們無窮無盡,哪怕明知必死,他也必戰至最后一口氣,必讓黑潮萬妖付出血的代價,也就算對得住,外面那個傻青龍,為他多搏出的這一刻的命。
一人一劍,誓斬萬妖。
就在這時。
黑潮們突然停止糾纏攻擊,慢慢往后縮。縮了大概有幾十米,以他為中心,大片空間空了出來。
汗與血已打濕了陳弦松的眉眼,他抬起頭。
它們又想耍什么花招?
一個聲音,在他身后響起:“松兒。”
陳弦松渾身一震,慢慢回頭。
那個死去快十年的人,出現在他眼前。和他記憶中的模樣,幾乎沒有差別,只除了他整個人都是灰色的。高高瘦瘦的個子,堅毅剛強的一張臉,線條如刀刻,還有布滿疤痕的手,只是看起來比活著時更加削瘦。那人穿著和他同樣的黑色襯衣和黑色長褲,站在幾米遠處,連那眼神都和生時一模一樣,仿佛無情,卻又似乎藏著某種永遠也解不開的情緒。
陳弦松極其譏諷地一笑。
陳常山也輕輕笑了:“怎么不叫人?”
陳弦松的回答,是抬起光劍,直指向他。
陳常山說:“長本事了,敢拿劍對著我?”他的語氣,和當年的父親一模一樣,但陳弦松怎么可能相信。
“閉嘴。”陳弦松說,“別變成他。”
陳常山說:“你不信現在這個我,也是情有可原。這件事我從沒有跟你說過——陳家每一代的捉妖師,死后,魂魄都會墜入葫蘆。你爺爺是,你的太爺爺是,我是。你將來也是。”
陳弦松臉色冷戾無比,一劍揮出。
然而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
對面的陳常山,伸手隨意一抓,陳弦松手里的光劍突然脫出,飛了出去,落在陳常山手里。陳常山手握光劍,姿態熟稔無比,于空中輕輕一劃,劍尖指向了陳弦松。
“沒用的東西,現在信了嗎?”他說。
陳弦松腦子里“轟”地一聲,一動不動望著陳常山。
陳氏對這把劍的操縱已有數百年,人劍合一,劍隨意動,血在劍在。只要劍在陳弦松手中,任何妖怪,哪怕是十個青龍,可以殺他,卻不可能從活著的他手中奪劍。
除非眼前的人,真的是他的父輩,身體里同樣流淌著陳氏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