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灰色、黑色,也不是均勻的,而是深淺濃淡不齊,有的地方像墨那么深,有的地方則是灰蒙蒙的,甚至還有一些零星的地方,沒有一點顏色,純粹透明,碎光點點,那就像一些稀疏的星子,散落在滿地黑暗銀河里。
這時,陸惟真也趴到陳弦松身邊,見狀心頭一震。年幼時,她曾跟著母親在湘城大圍山,深入地底見識過琉場,只是那時的琉場,晶瑩剔透,熠熠生輝,哪是眼前黑礦石般的琉場可比?
她低聲說:“這就是琉場,琉心應該就在前方。”
許知偃也有樣學樣,趴在她的身邊,小小的洞口,頓時有點擠……許知偃可不管,同樣和他們竊竊私語:“這么深的地方,怎么還能長植物?太神奇了,你們說,是不是吸收了琉場精華孕育而生的神樹?”
陸惟真和陳弦松都抬眸。
是的,這一片致密的琉場四周,可以看到,全都是天然形成的懸崖峭壁,但并不是光禿禿的,而是覆蓋著厚厚一層,藤蔓一樣的深綠色植物。你也看不清,它們的根在何處,反正從接近穹頂巖層的地方,一直到琉場的邊緣,全都纏滿這種粗如孩童手臂的藤蔓。也因這一片綠色縈繞,使得這個神秘的空間,多了幾分靜謐的生機。
陳弦松望向前方,琉場的盡頭,那里似乎還有個筆直的下坡,因為角度原因,他們看不清坡下是什么。但是按照距離估算,琉心就在那里。
陳弦松掏出腰包中的玉鏡一看,發現它是暗的。陳弦松微怔,若是有妖氣,玉鏡當亮,甚至燥亂不安;若是沒有妖氣,玉鏡便保持晶瑩透亮。卻從沒像今天,徹底黯淡。
接近琉心,玉鏡卻什么也探測不出來了。
陳弦松轉頭看向褡褳大叔,他的褡褳也沒有反應,他對陳弦松輕輕搖了搖頭。
陳弦松只沉思了幾秒鐘,站起來,低聲對眾人說:“現在不知道前面有什么等著我們,但是除了我們,已經沒有人能夠走到這里。下去之后,我們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琉心。一定要保持陣型不亂,誰也不能落單,只管向前。多謝各位為我分擔壓力,我陳弦松拼了這條命,也會把藥劑送到琉心。”
陸惟真心里突然就難受起來,她聽不得他說“拼命”這樣的字眼。他們已經安安穩穩這么久,她也以為自己既為六五、他是大捉妖師,哪怕是亂世,也不會再有需要他拼命的時候了。
可現在,她什么也不能對他說,不能再像平時那樣肆無忌憚地撒嬌、耍小脾氣,甚至不該露出一絲不安難過的表情,免得影響軍心。
其他人,顯然也因為陳弦松的這番字字千鈞的話,動容了。
林靜邊臉上,竟露出與師父相似的清正莊嚴神色,這一剎那,他的心中沒有恐懼,也沒有擔憂,什么都沒有,連陶清扉都不曾想起。只有一片如水的透徹清明。
許知偃翹了翹嘴角,兩根手指抵在額頭,朝空中輕輕一揚,一副一切咱兄弟都能搞定的姿態。
昭云依舊低頭,斗笠遮面,身形料峭,只很輕地應了兩個字:“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