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心香。”
他眸底微沉,“可是前些日子給方姨夫夜間熏著的?”
她輕頷首,“嗯。”
他抬抬眸,“您給我看看,好嗎?”
她遞給他,他將那香料放在鼻端,細細辨析了。
沒錯,那一縷濃郁繁復的花香味,隱在那柏子仁,夜交藤,白檀等的安神香氣之下,雖然淡極了,量也著實少,卻不容他不在意。
那是,麝香。
一種與薤葉蕓香一樣記述于《藥草匯編》,而今還并未廣為流傳的一味藥引,有開竅醒神,活血化瘀之功效,本是一好物,然孕夫用之,易滑胎小產。
當下,他一張小臉微白了白,再看容境,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前世的一些事。
這寧心香是容境為了讓方氏睡得安穩而尋來的,她不知其內有乾坤,府上的周醫師當時大概也不能察覺到。
因此,方氏用了,一用還就是一月之久,因其中麝香含量極微小,初時并不見異樣,然日積月累,麝香一點點滲入方氏的身子,這作用,就起來了。
由是,方氏不明不白地小產,而依城主府的勢力,這事情定要查明原因,那么一細查,這香內乾坤,自然水落石出。
如此,容境就成了那個……親手扼殺方氏腹中胎兒的人!
難怪,難怪那之后,容境仿似變了一個人,她不再月朗風清,而是寡淡孤寂,她不再著淺色衣裳,而換了黯淡深衣。
原來,原來是因為她原本的一片好心,做了這世間最悔之不及的錯事!
可這又是誰,用如此歹毒的心腸,算計于容境,抑或是,城主府!?
他抿了抿唇,將那兩塊香料緊緊攥在手中,道:“境姐姐,您聽我一句,這香,不可再與方姨夫用。”
“還有,這予您香料的人,斷不可輕易放過了。”
他心下此時恨極了,恨極了那制香之人,又心疼極了,心疼容境一片純孝之心,被這般狠心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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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自得堂。
闔府皆齊聚于正堂,而容境不聽眾人勸阻,一力跪于正堂中央,無論如何不肯起身。
她面色微沉,眸底似幽潭深不可測,定聲道:“祖母,母親,父君,境兒一人之失,險奪弟妹性命,此跪,是為境兒涉世過淺以致輕信于人之大過,不可推脫。”
周醫師也到她一旁跪下,道:“某不辨麝香,疏忽失察,以致大小姐險蒙謀害嫡嗣之冤,愿領責罰。”
方氏看著端端正正跪于階下的容境,面上微急,莫說他此時還無大礙,便是他真因那寧心香失了孩兒,他也斷不會怨他的境兒分毫。
“境兒……”他欲再勸容境起身,容老城主卻淡看他一眼,止了他的話,道:“此事雖為境兒無心之過,然這教訓,該要她受著。”
容無逸拉了方氏坐穩,輕握著他的手,道:“為妻和你一樣疼惜境兒,可就此事而言,母親說的沒錯。她生來太順遂,有些虧吃了,晚,不如早。”
容清越與容清琬同坐一處,看著跪在中央不肯起身的長姐,又已知了事情始末,都微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