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態從容,認真做起事來便心無旁騖,手中的筆尖在宣紙上高低起落,輕點慢繪,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洛瑕隨著方氏一道確認完了晚間的所有事情,迤迤而回的時候,賓客們已開始漸次登門了。
知她定會在外院的書房作畫,又想著今日不會有訪客再來這里尋她,他便趁著書房門未合,直接走了進去。
她筆下的畫正畫了一半,只見山巒起伏間,有自山下而仰山巔之高遠,亦有自山前而窺山后謂之深遠,高遠之色清明,深遠之色重晦,明暗交錯,意境不俗。
她畫的專注,并不察他已立在了一旁,他也不出聲打擾,靜靜在側瞧著。
她繼續往下畫。
山腰處是翠綠枝干,嫩嫩的新葉,透著剛冒出小尖兒的喜色生機,山底見流水,淡冶而如笑,山水交界處,青煙白道,望而思行。
“是春嗎?”眼見她放下了作畫的粗筆,他不由地出聲問道。
她面上淡笑,邊取了狼毫筆來題字,邊頷首道:“此作定名《林泉高致》,一畫四幅,四季四景,這完工的,正是春意融怡。你先前說書房四壁空曠,我便一并為你填補上,今日還有宴席,便先作這一幅,等接下來,再給你作夏日蓊郁,秋色疏薄,冬之暗淡,如何?”
他抿唇笑笑,“那我等著。”
她眉眼間的笑意深了些,不緊不慢題好字,拿起放在桌邊的印章蓋了上去,開口道:“私印也給你蓋了,行嗎?”
他便緩步站到她身側,正對著畫作瞧了瞧,“境姐姐,您的字畫拿到外面去,是不是隨便都能賣不少銀錢的?”
他前世今生可都聽說過,她文采字畫皆絕佳,得了不少文人學子爭相追捧,曾傳世的一幅《竹林靜》,在競買場上一度被拍到了一千兩銀子的高價。
而她作《竹林靜》的時候,才不過十三歲的年紀。
他甚至都去想過,若非她躲不開的要做這臨安城主,那一心鉆研筆墨的話,定能成一代真正的書畫大家。
她拉了他的手,淡道:“或許罷。也沒什么了不得的。”
他看著她側顏如玉,不由問道:“您想過專心去鉆研字畫嗎?”
她轉眸看看他,沒什么猶豫地回:“沒有。為什么這樣問?”
他抿抿唇角,“也沒什么,只是覺得您很有天分,不去用,不會可惜了嗎?”
她不由笑了,“自古書畫大家,遺世獨立者居多,而與之相比,我更愿意入世,為一方百姓,謀一地福祉,為我喜歡的人,守護一片干凈的天。”
她說著將他攬進了懷里,薄唇貼在他臉側,“小小,你就是那個人。”
他眸子輕顫了顫,這個人,她怎么就能,輕而易舉地撥動他心弦……
院外傳來陣陣炮竹聲,她親了親他的眉心便放開,“走罷,就要開宴了。我送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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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除夕百家宴仍是在聽風院與賞雨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