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起事來,神情便專注,面上也正經,全無在他面前胡言的無賴樣子。
他看賬冊的事情不急,便不時抬眸去看她,她模樣是真的生得好,以至于無論哪種樣子在他面前,他心下都歡喜。
嗯,也不對,他歡喜的,分明不僅僅只是她的好顏色……
她卻忽然抬起頭對上了他的視線。
他忙一低眸,耳畔便聽她問:“在看什么?”
他小心地平復下氣息,“沒什么……”
“過來。”她語氣低沉,不容拒絕。
他抿抿唇角,起身到她旁邊,被她一把拉坐到腿上,與她一同面對了案上正攤開的地方志,聽她道:“你看著我,我就不能專心了。所以,還是讓我抱著你,你來跟我一起看書罷。”
他面頰微紅地垂垂眼眸,“要不,您往后還是用外院的書房?”
她在,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去看她……
做過了那件事,他對她,似乎愈發依賴了……
她卻干脆地搖了搖首,“往后,除了見客,我都在這里,已經讓容衡收拾著外院的東西了。”
他攥起一角衣袖,“那,會不會耽誤您做事了?”
她側首在他頰邊一吻,“白日我都不能在府上,晚上這點時候,能耽誤什么?何況,我抱著你,心里更踏實。乖,不準胡思亂想,陪我看書。”
他極輕地點了下頭,而后便果真安靜地將視線放到那地方志上,連呼吸都輕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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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醉花樓。
弄翡閣內,一身煙灰色寬松錦袍的男子有些狼狽地被推倒在地。
他面容極美,神情間隱有倨傲,是寒梅瘦柳棲風月,若天山白雪墜塵泥,哪怕此時處境低微,也毫不卑微。
他身前立著的,是一襲明紅輕衣,面容美艷妖冶的紅倌頭牌——弄翡公子。
弄翡面有不屑地看著他,娓娓嘆道:“撫玉啊撫玉,枉你與我一同由邢爹爹打小親自教養,到頭來竟比不上一個半道入門的蓮若,生生將這清倌頭牌丟給了別人!怎的如今,還有顏面來爭這掌事爹爹的位子?”
做倌兒樓這種營生的,掌事爹爹大多無兒無女,一任身死,便會將這位子傳給生前親自調教出的一位得意倌兒郎。
如今醉花樓沒了邢爹爹,他一輩子僅收的兩位弟子——紅倌館里的弄翡,和清倌館里的撫玉,便成為下任掌事爹爹的繼位人。
但,掌事爹爹歷來只能有一位,眼前這兩個,誰人能登上那個位子,憑借的不僅僅只是各人能耐,還有其背后的女人——愿意繼續砸錢,給醉花樓撐場子的女人。
這自然與城主府只談官商之誼的庇佑不同,那頭牌背后的女人,是要不斷地來捧場,送銀錢的。
而目下,弄翡之所以占盡上風,對本應地位相當的撫玉頤指氣使,就是因為他背后,立著臨安州都護梁欽,從四品官階,是在臨安州府內地位僅次于臨安知州的高官,手下管著臨安一州兵馬。
而撫玉,自年前被蓮若借著罌粟的蠱惑奪去了清倌頭牌的位子,地位便一落千丈,再不若往昔風光,門庭也冷清了不少。
撫玉一手撐著地緩慢地站起身,平聲道:“我自知無力與你相爭,今夜來此見你,也只是想……請你讓我留下來。”
這番話落,弄翡帶著幾分不屑嫵媚一笑,一山尚不能容二虎,他又如何會留著撫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