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十一轉過頭來對夏博士齜牙一笑,當真是唇紅齒白明媚照人跟她的無賴氣質不搭邊,狀似無辜地解釋道:“我這是先畫副畫醒醒筆,寫字之前先醒醒筆,這樣寫起來筆才不迷糊……”她掰扯地當真一本正經。夏博士竟然不知不覺點了點頭,反應過來后當真是懊惱啊。可是今天的打擊還沒到此結束,就聽五皇子低沉的聲音傳來:“就他吧。”
這次是韓十一差點沒控制住表情了,她狠眨巴了幾下眼睛才找回了情緒,無所謂地一笑回道:“五皇子就是比別人有眼光!往后我就跟著你老人家混了,不曉得為何那些沒見識的總說我不學無術,其實我這個人一向虛心向學,蒼天可鑒。”
她邊說著邊繞過夏博士眼光熱切地奔了五皇子去了,往五皇子身邊一站,她心里就有些腹誹,自己在女子中也算身材高挑,扮成男子也不太顯矮,怎么站在這人面前就瞬間矮了一截,遂翹了腳湊到五皇子耳邊低聲道:“你跟那老頭兒打個商量,別讓我往墻上寫字,我畫個畫兒還行,字不太拿得出手,原本我琢磨著丟自己的臉不算什么,如今我的臉跟你老人家的臉息息相關,我瞧著您像個極其要臉面的人,您的臉是萬萬丟不得的,是也不是?”
年方十九的五皇子被韓十一一句句“你老人家”喊著,面癱臉竟還是沒有一絲裂痕,低眉瞧著韓十一那張近在眼前的嫩臉,一雙大大的杏眼,眼尾卻微微上揚,烏黑的瞳仁深不見底,眼波卻流光溢彩,這雙美目近看的沖擊力太大,他竟微不可查地后退了半步,避開了韓十一的目光,卻仍語氣平淡地說道:“我的臉,你也可以一起丟。”
于是韓十一的一百遍《學而》篇未能豁免,她對這個待遇很不滿意,自己收拾桌上筆墨紙硯黑著臉坐到五皇子身旁來,這次五皇子連一個眼風都沒給她。
到放學的時候整個國子監都傳遍了,五皇子選伴讀看臉,選了個長的最好看的。第二天整個京城都傳遍了,五皇子癖好特異,這幾年身邊連個侍妾通房都沒有,伺候的人除了侍衛就是小廝,原來真相是他喜歡“兔子”!一時間妓館的小倌們心里充滿了期待。
懸腕寫字免了,但是抓蟑螂的懲罰還沒消了。放學的時候韓十一和王仲鈺一前一后到了國子監廚房。廚房里的大管事早就得了消息候在門前,見了兩人忙恭恭敬敬行了禮說道:“今兒小的已著人把廚房里里外外清掃了幾遍,保證一只蟑螂也瞧不見,兩位公子上了一天學辛苦,快請安心回府,這等小事莫要掛心。”廢話,他怎么敢自己倚門框子剔牙看定國公世子跟王丞相家公子蹲廚房里滅蟑螂啊,他又沒瘋。
于是韓十一和王仲鈺又一前一后自廚房的院子拐出來了。剛到院門口,就見銅錢著急迎過來,湊近韓十一低聲稟道:“回世子爺,老姑奶奶派人來請您下了學過府一趟。”
韓十一就知道必須得走這一趟,理了理衣領,跟著銅錢快走了幾步,正好甩掉了亦步亦趨的王仲鈺。后者還惦記著那烏龜殼上大大的“王”字,正琢磨著怎么找回場子呢,就見韓十一一溜煙不見了。
韓老姑奶奶就是沈府老太君,如今她長子沈景朗在青州知府的任上,只有次子沈景明在京里戶部領坐著五品員外郎。沈家一門讀書人,祖訓就是潔身自好不涉黨爭,故而沈景明在戶部也是幾年沒能升遷了。好在他對山川河流防洪抗災見解獨到,是個能干實事的,雖受到排擠卻還能立住腳。沈景明四十出頭,韓十一得喚他一聲表舅,但沈家向來守禮,韓十一到的時候,他已經在大門里迎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