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覺得樞密府行事就應該不講人情,冷酷寡義么?只要不會影響到全局,我個人并不介意你有自己的想法——終歸方士是人,不是冷冰冰的工具。”
“殿下……”斐念一時有些動容。
“工具雖好用,卻也容易不分敵我。”寧千世收回目光,落在他身上,“其實我這次讓你途經肅州,也有讓你整理羽翼的意思。對于斐家,你還有什么留念嗎?”
“已經結清了。”他果斷的回道,“我并非斐家生人,既然教我育我之人無礙,我有什么好牽掛的?他們招攬周邊能感氣的孩子不是出自心善,而是為了壯大勢力,為一小撮斐家人獲利罷了。”
“你能看清楚這點很好。”二皇子贊許道,“事實便是如此,這些世家自誕生之初就寄生在諸多感氣者身上,它本質不過是祖上用來穩定江山、分配利益的產物。可惜天賦無法繼承,哪怕再偉大的方士,后代也有可能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他們又有什么資格繼續享受榮華富貴,甚至凌駕于感氣者之上?”
“你,或是其他冠以斐姓之人,都沒有任何罪過。我想要剝奪的,不過是斐姓傳承下來的頑疾而已。這世界本該讓有能者居之,一如百年前的模樣。”
斐念遲疑了下,“所有的世家……都會被鏟除么?”
寧千世微微頷首,以示肯定。
“那今后天底下的新生感氣者,由誰來召集?”
“這還用問么,當然是樞密府來負責培養、管理。”二皇子理所當然道,“這原本就應該是我等應肩負起的責任,如果不是除祟之戰中損失太大,也不會一路放任世家到這個地步。”
“我明白了。”斐念點頭道。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行動得過快,沒有緩沖與適應,很容易留下弊端。但時間不等人,樞密府沒辦法徐徐圖之。”寧千世頓了頓,“事實上我們已經落在了后面。”
“敵人……有那么強嗎?”他不禁有些好奇。
“不是強不強的問題,而是我們一旦輸了,就再也沒有復起的機會。這跟過去的征戰都不相同,樞密府必須全力以赴。”寧千世將杯中剩下的酒一飲而盡,“行了,我之后可能也會去一趟肅州,上元城若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寫信向我匯報。”
“您要離開上元?”斐念驚訝道,“請恕我失禮,早在路上我就聽聞圣上身體有恙,如果您不在京畿,皇宮里萬一出現什么變故,太子殿下豈不是——”
“那樣更好。畢竟我的那位長兄對行軍作戰頗有一套,把他留在京畿反而是最好的選擇。如果他想做點什么,讓他放手去做好了。畢竟太和殿的那張椅子,本就該屬于他。”
“殿下……我不明白。”斐念皺起眉頭,“為何您不索性取而代之,而是得用如此復雜的方法,大費周章的讓高國和徐國的軍隊來協同這個的計劃?”
“為了讓世俗看到最終結果,也是為了打破皇室的循環。”寧千世心平氣和道,“如果我只是取而代之,那在世人心目中不過是一場篡位而已,那些有實力的地方豪強,指不定也會蠢蠢欲動。唯有這么做,才能徹底打消他們心頭那點不切實際的奢望。記住,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想法,而是「我們」共同做出的決定。”
斐念仍不太理解對方話里的意思,但他清楚這只是因為自己看不了殿下那么遠,此時沉默才是最好的回應。
無知對于方士來說并不是什么丟臉之事。
“啊……還有件事,”寧千世輕輕敲打著桌面道,“我記得你和洛輕輕出自同一考場?”
“是。”斐念很快想起了這個名字——畢竟在青山鎮能給他留下印象的人并不多,“她怎么了?”
“遇到了點麻煩。”二皇子將情況大致講述了一遍,“目前看來我的那位四弟似乎并不想放手。”
“您想讓我出面阻止嗎?”
寧千世搖搖頭,“如果她沒辦法擺脫這場紛爭,證明能力也不過如此。樞密府不是看護者,更像是篩選者,所以沒有這個必要。”
“那您的意思是……”
“考慮到地位的不對等,你稍微提醒一聲便可。”二皇子輕聲道,“洛輕輕畢竟進過名單前十,就當是她應得的補償好了。至于最后能走到哪一步,那終歸是她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