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他們心里確實是這么想的。”老太太咧嘴大笑,“事實上,分家是方家祖宗定下的規矩。他協助太祖皇帝登基,獲得封賞之后回到靈州,便立下了這番祖訓。招收感氣者弟子這一支,每任家主都必須是感氣者,而沒辦法覺醒感氣能力的本家人,則搬遷到山嶺外的城鎮生活。漸漸的,這波人就成了現在的術法方家與山下方家。”
“為何要這么做?”
“因為那位大人物認為,六大世家不會一直存在下去。百年前的分權只是拉攏人心之舉,啟國戰后百廢待興,大地四處邪祟橫行,朝廷沒能力也顧不上篩選、培養各個地方誕生的感氣者,所以太祖才會把這一權力分給立下從龍大功的六人。”
“但感氣者終歸擁有莫大的潛能,方家祖宗認為讓世家經手這一過程終究是個隱患,一旦等他們回味過來,這份權力終究是要收歸回去的。為了不傷及后代,他把留有方家血脈的人分隔開來,自然就不會受到這一變動的波及。”
老太太說到這里露出感慨的神情,“不得不說,這是一個一勞永逸的決定。有著術法方家的庇佑,那些本家人無論干什么都順順當當,而他們在山下的影響力,也會決定方家新入感氣者的數量。等到危機來臨時,只要把術法方家當做包袱一樣拋棄掉,就不會波及到本家,哪怕沒了我們,靠這幾十年打下的根基,方家也能維續很久很久。”
“……師祖這么有遠見嗎?”方顏妮驚訝得一愣一愣的,“那為什么山下方家還覺得我們虧欠了他們呢?”
“因為分家可以顧全左右,但哪一面都無法做到極致。相比斐家、洛家就知道——他們幾乎已經成為了一州的幕后實權者,州牧在他們面前也只是平起平坐,而山下方家嘛……自然就遜色了許多。”方玉長出口氣,“人的欲望隨著時間不斷膨脹,家訓則會隨著時間逐漸褪色,或許現在本家的家主,已經不再把這條規則當做一回事了。”
“玉娘,”老太爺咳嗽兩聲,“占卜只是占卜,既不是預言也不是現實,萬一事情并非如此呢?”
“你以為我僅僅是占卜而已嗎?”方玉不客氣道,“我已經向其他世家都寄出了詢問信,還往京畿發了消息,托那些在樞密府任職的弟子打探消息。讓千言去金霞城亦是一種應對,方先道信上說了吧,樞密府府丞對活死人有興趣,而這份興趣具體是什么,千言一探便知。”
方顏妮忽然有了種大事不妙的預感,“萬一您占卜結果沒錯,真是師祖所說的那個時刻……方家會變成什么樣?”
“也沒什么,最多就是煙消云散吧。”方玉緩緩道。
“不要——!”大弟子猛地抓住了老太太的衣袖,“我不想一個人走,也不想丟下二位不管!”
方玉笑出聲來,“傻孩子,方家沒了,又不代表我們沒了。”
“誒?”顏妮一時沒反應過來。
“倘若真是到了分久必合的時刻,那上面要回收的也只是招攬感氣者的權力而已。朝廷要,我們給就是了。沒了方家這個名號,我們就不是一家人了么?”老太太笑著搖搖頭,“無非就是看誰手快,更能做好應對準備罷了。正好方先道覺得金霞不錯,那就先去瞧瞧好了。別忘了對于卦算者而言——”
“「無論面對什么樣的形式變化,都能找到一條最優解。」”方顏妮下意識念誦道。
“正確。”方玉滿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孩子,你中意方先道那小子吧?”
“什么……這……我……老太太……”大弟子身子頓時僵硬的跟冰塊一般,雪白的臉頰也快速紅潤起來,與頭頂上的銀飾布帽形成了鮮明對比。
“靈州人沒必要講究含蓄收斂那一套。順帶一提,方家設兩名家主,且要一男一女也是師祖傳來下的家訓。按照慣例,以后術法方家本該輪到你來繼承,另一人選誰由你自己決定——盡管方家可能要煙消云散,但這個規矩還是可以延續下去嘛!”方玉鼓勵道,“帶著千言去金霞吧,我會在這里等待你們的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