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氣溫驟降,但卻沒有下雪,這種悶騷式的寒冷更是讓人渾身血液凝固。
未過酉時,離亥時還有一個時辰,關家前去高郵碼頭迎接云芷蕾的車隊就已經出發了。
除了拉貨的四十輛騾車,兩輛烏篷載人馬車之外,隨行人員更是多達一百多人,而平時很少出門的關母,這次居然也坐上了馬車,與關寧等人一同來到高郵碼頭,只為了迎接回家的關家少奶奶——云芷蕾。
這個陣仗,可以說相當宏大了。
高郵碼頭靠近淮水方向,是揚州城外,位于揚州境內古運河(邗溝)邊上的一個貨運集散碼頭。
相對于揚州城下的大型碼頭來說,它的貨物吞吐量不算大,但由于揚州的水陸交通方便,商業極其發達,所以即使這個處在鄉野之地的碼頭亦是非常繁華。
光是環繞在高郵碼頭四周,便開設了不下數十家邸店。
所謂邸店,也就是兼具貨棧、商店、客舍性質的處所。
商客帶著貨物住進邸店后﹐邸店主人與牙人為商客作中間人﹐將貨物賣出﹐或再購買貨物,邸店從中收取邸值(或棧租)。久而久之,邸店也就發展成為了客商交易的場所。
有些大型邸店為了防盜,豢養了頗多惡犬,一入夜便將它們栓在倉庫外面,守著倉門,一旦有人靠近,便狂吠不止,相當于為守夜的伙計們配備的警報器。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卸貨時間已過,碼頭苦力們除了一些露宿在碼頭四周的人之外,其他的幾乎都離開了。
這種天氣,這個時辰,實在不是一個裝卸貨的好時機。
關家的大隊人馬經過一些邸店大門前的時候,門前石柱上栓著的獵犬齜著牙迎著車駕作勢就往上撲,其狂吠聲響徹空寂的街道。
邸店的伙計聞聲從門內探出頭來,見到隊伍挑著的燈號,知道是大家族來碼頭接貨的人馬,便打著呵欠,嘟囔著縮回屋里去睡覺了。
到了碼頭,離約定的亥時還有一刻鐘。
風雪已經歇止。這兩天的天氣不算好也不算壞,雖然偶爾還是冷得要命,但起碼沒有再起暴風。
此時的運河,還只是隋文帝楊堅為伐陳所浚通的古邗溝,這條運河聯通了江淮水系。
(開皇七年,隋為平陳作準備,開江陽瀆,北起江陽(今江蘇淮安),東南經射陽湖與邗溝相接。從而溝通了江陽、江都(今江蘇揚州)之間自淮河入長江的運道。)
此次商旅之行,云芷蕾從七月初便開始策劃了,從聚攏商船,屯積貨物,招募人手,到疏通官府,直至七月末的船隊出發,她全部一手操辦,出航之后,沿著江陽瀆漕河,到達江陽(今淮安)一帶的淮河水域,之后沿著通濟渠、廣通渠一路北上,抵達京師大興城。
這種南貨北運,將北方缺乏的鹽米、茶葉、絲綢、布帛等物,運至京師銷售,是時下最流行,也是最賺錢的商業活動。
如果順利的話,一趟下來,賺取的利潤幾乎抵得上在當地經商一年的收入。
但象云芷蕾這樣,幾乎半年都在外行商的船隊,還是比較少見的,因為大部分人都會趕在下雪之前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