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掌柜心想:“這姑娘沒事吧?怎象魔怔了似的?”正欲再喊蘇淺雪,卻見楊旖蝶以手壓唇,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孫掌柜連忙住嘴。
“錦瑟……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年華。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生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在她身后的楊旖蝶被詩文所吸引,亦不自覺跟她一塊吟誦起來……
雙妹俱是聲音曼妙之人,如此唱和,聞者如醉。
此詩乃李商隱神作,詞藻之煽情華麗,用典之多,意境之深,可謂艷絕古今,合誦之后,蘇淺雪又一個人反復吟誦了幾次,似已迷醉。
楊旖蝶也不打擾她,只是寵溺地看著她,微微笑著,她最明白蘇淺雪了,此時的蘇淺雪才是最真的蘇淺雪。
過了半晌,蘇淺雪似乎才從詩文的回味中緩過來,她輕輕地吁了一口氣,展開了剩下的最后那一張詩稿。
“蝶戀花,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闌意?擬把……”聲音嘎然而止!
蘇淺雪沒有再念下去。
因為詩寫到這里就沒有了!
“把”字的下面濡染了一大塊墨漬,就象快馬馳道上突然冒出的一塊大石頭一樣,將詩文造就的情感洪流攔腰斬斷!
這種感覺就象喝酒正酣,突然被告知……酒沒了!
不是愛酒之人,不會懂得其中的痛。
這首詩只有半闕,但前半闕已將凄楚悲涼的離愁烘托到了“苦戀”的地步,下半闕要如何將之續接并推到“絕戀”的頂峰,才是最誘人的懸念。
然而,下半闕突然被那塊墨漬給耽誤了,就如同天意一般,原作者顯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沒有再寫下去,蘇淺雪將這張稿紙翻來倒去地看了數遍……嗯,剩下的半闕確實沒有!
她抿著唇,蹙著眉,臉上的表情就象一個放紙鳶的小女孩突然發覺手中的絲線繃斷,眼看著那只紙鳶隨風遠飏,一下子,滿滿的失落情緒便堵上心頭。
過了一會,她才忽地抬起頭望著孫東云,眼神淬烈,就象一個獵人望著一只松雞似的……
孫東云被這種眼神嚇了一跳,不禁后退一步,吃吃地問道:“蘇……蘇姑娘,有……有事?!”
“孫掌柜,這幾首詩可是你所作?”蘇淺雪試探著地問道。
這兩張詩稿上的字跡是一樣的,顯然出自同一人之手,但與孫掌柜的字跡并不同。
孫東云輕吁一口氣,苦笑道:“老朽才疏學淺,哪寫得出如此詩篇!”
“那是何人所寫?”
“這個……我也不清楚。”
“哦,”蘇淺雪一臉失望。
孫東云看著桌上的詩稿,眉頭大皺,心想自己這幾天都在這賬房與陳列室之間轉悠,怎么就沒發現這燈座下墊著兩張紙呢。
孫東云是個讀書人不假,但從未寫過詩,他一點都不關心那些,他的學問都用在記賬和管理窯場上面了,詩賦?能當飯吃?!
“這詩真不是你寫的?!”楊旖蝶抖著手中的兩張紙,象審犯似的看著孫東云。
孫東云連連搖手。
“那你們窯場里的人呢?”楊旖蝶背負雙手,向著孫東云前趨一步,咄咄逼人地問道。
她一動,她身后的侍衛隨之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