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也不是很難認的,因為楊旖蝶雖身著男裝,但“胸肌”實在太過發達,只要不是眼瞎的,肯定都知道她是女人。
孫東云與蘇淺雪打過招呼以后,便朝楊旖蝶深深一揖道:“在下孫東云,見過公子。請問公子高姓大名?如何稱呼?”
他也不點破楊旖蝶女兒身的身份了,別人既然要裝,他當然也能裝做不知道。
楊旖蝶撇撇嘴,慵懶地道:“高姓大名什么的就不必說了,反正你也不認識我!”
孫東云:“……”
咳,這位姐姐就是這么直接!
楊旖蝶可不管這尷尬到幾乎凝固的氣氛,她背負雙手,自顧自在屋內踱起了步,見到滿地的碎瓷片,眉頭皺了皺。
孫東云趕緊賠笑道:“方才不小心打碎了,公子小心。”
“還不趕緊收拾收拾!”孫東云對著那群呆若木雞的伙計們喝斥道。
不一會,收拾妥當。
楊旖蝶繼續在室內走來走去,欣賞著瓷器,時不時地點點頭,她出身富貴,對于瓷器的鑒賞很有一套。
蘇淺雪則在一旁的案桌旁坐下。
窯場灰大,桌子一天不擦,便蒙上一層灰,而桌上那盞油燈好象還有點漏油,之前打掃房間的伙計可能是一時找不到新油燈來替換,又怕油滲到桌面上會挨罵,就隨便找了兩張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廢紙墊在燈座下。
孫東云見一身雪白衣裳的蘇淺雪與自家黑乎乎的案桌形成鮮明對比,眉一皺,又想訓斥那些伙計了,蘇淺雪倒是不以為意,她笑著對孫東云道:“孫掌柜,煩請你將我定制的瓷器拿來給我看看。”
“好的,好的,蘇姑娘請稍候。”
孫東云讓伙計們去倉庫取瓷器了。
蘇淺雪所開藥膳鋪中所需要的瓷器不是市面上流行的款,所以一般要定做才會有。
在這空當,蘇淺雪的目光忽地落在了那兩張墊油燈的硬黃紙上面!
硬黃紙是這個時代較名貴的藝術加工紙,常用于寫經和摹寫古帖,這種紙出現在窯場里倒是比較少見。
紙上似乎有一些字,蘇淺雪看了看后,覺得字寫得不錯,便將兩張紙從油燈座下抽出來,細細地看。
不一會,她的眼神越來越亮,就象暗夜里被明月照亮的星辰一樣!
她雙手展開紙張的動作變得慎重而輕柔起來,就象在泥土中將蒙塵的明珠挖出來似的,不由自主地,她開始誦讀著紙上的文字。
“青玉案?元夕……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蕭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蘇淺雪的嗓音溫婉低回,向來極富魅力,此時漫聲吟唱,更是有如天籟,一下子便讓屋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楊旖蝶聽見她在吟詩,亦放下手中瓷器,走到她身旁,看著那張硬黃紙,只見紙上的字跡銀鉤鐵劃,遒勁蒼雄,力道透紙而出,直似欲飛天而去!
此時,蘇淺雪要的瓷器已取了過來,孫掌柜將其中的一兩件放在桌子上,對蘇淺雪道:“蘇姑娘,你要的瓷器在這,你看看。”
蘇淺雪對孫掌柜的話恍若未聞,沒有任何反應。她的眼神只盯在手中的硬黃紙上。硬黃紙挺臟的,除了煤灰之外,還有幾個淺淺的腳印。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此詩不循格律,不拘對仗,頗有古風……但韻自天成,瑯瑯上口,又象是曲子詞,末句……末句更是妙至毫巔,真乃體格神致渾然一境之作也……咦,這還有一首……”
蘇淺雪似已進入無我之境界,只盯著手上的詩稿(隋代還未正式有‘詞’一說),呢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