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皇二十年四月二日的中午。
在蘇淺雪的府中。
檀煙輕渺,蘇淺雪披著一件素白色的輕簿絲裙,曲線畢露,盤坐在琴案前面的木榻上,正在吃東西。
木榻的小幾上擺著兩樣菜肴,放著一個酒盞,案上有一雙烏木筷子。
蘇淺雪卻連筷子都不用。
她的手指纖長秀雅,瑩白如玉,非常地好看,平素都是撫弄琴弦,提筆寫詩時才用的,仿佛不沾人間煙火,但此刻的她卻如同鄉間農夫一般,用三只手指捏起盤中一顆田螺便放入嘴中嘬吸。
“吱——吱——”
吸了半天,愣是不見螺肉出來。
“咦,怎么這么難?明明那天在居膳舫見別人吃時,都挺輕松的……”蘇淺雪蹙眉道。
她輕嘆一口氣,干脆拿起盤中的一枝細竹簽,將螺殼中的螺肉挑了出來,放入口中。
“呀,真好吃,氣味雖然聞起來有些怪,但味道著實令人回味。”蘇淺雪咂了咂唇,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眼睛都瞇了起來。
她現在這副樣子,完全就是一個貪吃的小女孩,與在別人面前的女神形象可是相差太遠了。
今天難得楊旖蝶不在她府中,沒人跟她搗蛋,所以她想小小“放縱”一下自己,獨自躲在書房里“偷吃”從居膳舫買回來的兩個菜。
一道菜叫紫蘇炒田螺,另一道菜叫椒鹽青蛙。
——都是居膳舫這兩天新推出的菜品。
吃了幾個田螺,口中的咸香刺激著味蕾,很是過癮,她便滋了一口自己家中的黃酒。
嘩,那個舒爽,簡直太美妙了。
垂下頭來,蘇淺雪看到自己被田螺汁水染得褐黑色的手指,就象掉入墨汁中的春筍,不禁一愣,抬起頭時,又從榻前銅鏡看到自己“被染了色”的嘴唇,就象吃了太多桑椹的小豬似的,她便吃吃地笑了起來,今天的這種體驗真是別具一格!
吃過田螺,她便想嘗另一道菜——椒鹽青蛙。
盆中的青蛙是剝了皮的,而且切得比較小塊,看不出青蛙的原貌,否則估計她也下不了口。
隋代的飲食習慣,不象我們今天這么“隨便”,象這些什么田螺,青蛙之類的物事,在和平年代,基本都是喂雞,喂鴨,喂豬的,也只有關寧的居膳舫敢堂而皇之的拿出來賣,而且還賣得死貴死貴的。
那盤田螺是一千三百錢,椒鹽青蛙就更貴了,足足要兩千錢。
不過揚州的有錢人多,居膳舫倒也不缺客源。
正夾起一條青蛙腿,忽聽門外楊旖蝶大喊:“蘇淺雪,你一個人躲在書房里干什么?”
聽到這一聲吼,蘇淺雪手一抖,差點連筷子都掉在了桌上。
“沒……沒什么?我小寐片刻而已……”
“大中午的,你在書房里睡覺?你騙誰呢!快開門!”
“砰砰砰!”楊旖蝶把書房門拍得山響。
“來啦——等我穿上衣服——”蘇淺雪拉長聲音應道。
說罷,她趿上木屐,象狐貍一樣跳起,將那兩盤菜藏在了琴案后面,還用一塊布蓋起來,接著便踢踢踏踏地走到門邊,正準備開門……忽見自己的手指上沾著不少田螺汁水,連忙塞入口中,連吮帶舔,“清洗”干凈后,才輕輕地打開了門。
門剛開,她就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極愚蠢的錯誤!
榻上的酒盞和筷子還沒藏起來呢!
“怎么辦?”
“唉,肯定會露餡的……”她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怪異起來。
門外的楊旖蝶早已等得不耐煩,正想再次拍門,門突然吱啞一聲地開了,她這一拍,差點就按在了蘇淺雪的胸脯上面。